胸口突然一阵紧缩,隐隐作疼,这情形令她愣住了。
心疼?她怎么可能会心疼?没了人性的狐妖,又怎么懂得心疼?这是错觉吧?肯定是往昔的记忆太深刻,才会让她有了疼痛的错觉。
是了,一定是这样。
她在人间曾经活了近千年。
她本是一尾雌狐,历经数百年的修炼,终于修成狐妖。
渐渐的,她开始得以幻化为人形、而后习得了人性,最后,就差那么一步,她便能够得道,炼成狐仙。
不料,在那一年的秋末,她被一名修仙中的道僧给盯上。道僧视她为无恶不作的妖孽,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这一缠斗有月余之久,她元气大伤,无法继续与之交手,她凭着最后的意志力,逃到了山林里,以鸡血抹身,企图遮掩身上的妖气。
然后,她就这么倒下,没了意识,再睁开眼,已是七日之后。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军帐内,后来她才知道,是一名叫作南门靖的将军救了她。
男人不算高大、也不特别魁梧,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她的元神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即使有妖丹护身,仍是必须静养一段时日。于是,他让她留了下来,留在那个阳刚之气旺盛的军营内。
南门靖是个很正直的人,孤男寡女夜夜同处一帐篷内,他却从未碰过她一根寒毛,更不曾出言调戏她,这与她所认知的男人大相径庭。
过往,凡是见了她的人类男子,无一不露出淫邪猥亵的帽光,用尽心机献殷勤,只为一亲芳泽。
可是这个南门靖不一样。他虽不苟言笑,却待她极好。
她是只狐妖,极懂情与欲,任何情欲之念都逃不过她的眼,然而,她在他的眼里,找寻不到一丝对她的觊觎。
所以,这反倒挑起了她的玩心,也勾起了她的兴致。
“南门将军,”一日,她想逗逗他,于是在夜深的时候,主动亲密地靠向他的身体,“你……不喜爱女色吗?”
南门靖听了,眉不皱、嘴不笑。“我并非有龙阳之癖。”
“既无龙阳之好,为何这么久了,我仍入不了将军的眼?”她妖娆地依在他身旁,搔首弄姿。
要知道,身为一只狐妖,引诱无果,那可是天大的屈辱。
南门靖仍是不动如山,细心专注地刻着手里的木块。
他似乎很喜欢自己动手刻些木雕,连日来,床边满满都是他亲手刻出来的木偶。有时是猫狗,有时是鸟禽,有时则是些神话里的仙兽。
见他不打算答话,她亦不想自讨没趣,于是慵懒地爬回床上,侧卧着,继续盯着他瞧。
“你……”半晌,他突然出了声,“叫什么名字?”
她一笑,这时候才想到要问她的名字呀?
“墨疡。”
“墨殇啊……”他沉吟着她的名,眉宇之间有着一丝令人不解的无奈,“墨殇鸟,一飞千里,不识疲累,至死方歇。”
说到这儿,他放下匕首,起身朝着她走去,在床缘坐下,继续道:“听说这种鸟一展翅就不会停下,直到筋疲力尽了、吐血身亡,才会从天上坠落,然后……”
她替他接话,“然后会从它的尸体里,开出一朵墨殇花。”
两个人四目相视了许久,直到南门靖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那只鸟,还是那朵花?”
她望入他那双清澈锐利的眼,她想,他这句话是在探她什么?探她的去留?探她的来处?
思忖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启唇,道:“遇到将军之前,我是鸟,而在负伤获救之后,我无疑是那朵花。”
这话惹得南门靖露出了微笑,他突然伸出手,将手里的木雕交给她,她先是有些吃惊,而后才接过手。
那是一只狐偶。
“人妖殊途,留情了,又能如何?最终仍是只能断情。”
墨殇瞪着手中的木雕,震惊得说不出话。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是一只狐、知道她是一只妖。
“你……”她怔怔地抬起头来,朱唇微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伸手,情不自禁地抚顺她的长发,“你昏死在竹林里,全身抹着鸡血,留着一头异于寻常人的金褐色长发,更遑论还有一条蓬松柔软的狐尾巴……这样,你告诉我,若不是妖,你又是什么?”
她瞠目结舌,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你既明白我是狐妖,为何要救我?”
他浅笑着收回了手,低头道:“我为朝廷征战四方,见识也算广,人心尚有正邪之分了,妖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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