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真正交谈的次数印象中寥寥可数,她倒是挺同情这位每天关在美丽城堡里的小王子,青春一片苍白,想来真够悲哀。
最初至迄今,她眼中的伊末尔总是静静坐在轮椅上,忧郁的目光望着远方,如果可以,谁愿意镇日枯坐?他总是平静疏离的面色下应该压抑着能够拥有绚烂青春的渴望。
再三考虑评估,她那泛滥的同情心隐隐作祟。
嘴里喃喃咕哝的小脸赫然迎上伊末尔漂亮的双眼,脑海中的警戒登时不管用,兵败如山倒。“你真的非去不可?真的这么想去?”
轮椅上的少年点着头,给了她再肯定不过的答案。
陶水沁耸耸双肩,瞪向天花板,无奈的叹口气,极度痛恨自己的同情心。唉,偏偏她对这种美丽的艺术品特别没辙。
“我们动作最好快一点,否则要是东窗事发,到时候你要吊唁的人恐怕是我。”飞快抬起手腕瞟一眼表上的时间,她不多废话,推过轮椅迅速往外狂奔。“你忍耐些,我要抄捷径躲开录像机镜头,路途可能会有些颠簸,你抓稳了。”伊末尔大概知道她口中的捷径是指什么。
直接绕过后屋,通往后花园的岔道有两条,一条贯穿整座别墅,另一条则是前往摆放旧物以及各类五金工具的仓库。
小道两旁挺拔的凤凰木是台湾南部常见的树种,他感觉自己像长了一双翅膀,顺着东风滑翔飞行。
残酷的是,他的舒畅飞行是建立在陶水沁喘得快呕出整个肺的疲劳上。
“呼……呼……”发挥马拉松选手似的超强实力,陶水沁拿出人车合一的坚毅精神冲出漆成乳白的竹篱笆。“幸好陆其刚这小子昨天帮我修理脚踏车后忘了锁上门,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把你弄出去。”
伊末尔没有回应她的话,双掌抓紧扶手,免得一个煞车便会像颗人球滚落地上。幽幽的眸心隐约跃动着两簇兴奋的火苗,他近似贪婪地捕捉每一个入目所及的景物,彷佛闯入了一处神妙的异世界。
在偏僻的巷口枯等多时,陶水沁好不容易拦了一辆休旅车改装的出租车,后座贴心的安装了便于身障人士乘坐的设备,她费了好大劲儿,在热心司机的帮忙下,把娇贵的身躯弄进车里。
“会疼吗?疼的话喊一声。”拦腰拖抱的空档,陶水沁不忘询问。
怀里的美少男掩抑不住欣喜,窃吸一口来自她颈窝的爽飒淡香。
青春的气息,奔放的年轻,不受拘束、百无禁忌的心,杂揉在香气中吞落胸臆,充满着他的心房。
“不会疼。”安坐在车后座的伊末尔慢了半拍才答覆。
第1章(2)
慌忙折叠轮椅扛入后车厢的陶水沁迎向他天使般的笑容,一瞬间失了神,葱白的指头卡进铁轮中,当下痛得她吮指鬼叫。
呜,痛死人了!
小王子忽来倾城灭国一笑,乱人思绪,直到坐进前座,她的心跳依然维持过高的数值。
伊末尔是一尊质地极优的琉璃工艺品,见者无不赞叹其精美剔透。他的出现,宛若一颗流星坠落淳朴的小镇,太耀眼,太璀璨,几乎闪瞎了保守的镇民们。
从小学到高中,陶水沁从没看过伊末尔穿制服背书包的模样,他那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父亲让他接受美式教学,聘请老师到家中亲自指导,或是视讯教学,新颖得令镇民们感到不可思议,姓伊的这户神秘人家便在口耳相传间讹传为某个贵族世家。
“你知道吗,黄蝶翠谷是日据时代发现的,我爸那一辈的人小时候闲来无事都在那里捉蝴蝶做标本,听他们说,那景观可吓人了,满坑满谷的黄色大肥蝶朝你飞来,吓都吓死了,还管什么美不美哩。”
陶水沁天生怕冷场,偏过纤颈侧望着后座的伊家主子,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小镇的风景胜地。
“那里一定很美──至少,在我的想象里。”伊末尔逐渐稳定激昂的情绪,微扬嘴角含笑回睇着她。
“你没去过?一次也没有?”哪种丧心病狂的父亲会禁止孩子探望母亲的墓到如此程度?
回应陶水沁瞠问的是一抹苦涩眼神,伊末尔淡淡的挪开目光,窗外飞逝的翠碧风景如一幅幅泼墨山水,朴实之中自有典雅,几净的窗面倒映出一张细致的俊颜,不见情绪波折。
“抱歉……我多嘴了。”她含糊地咕哝,颈骨喀喀作响。
哎呀,扭到脖子了。
“你喜欢那里?”伊末尔忽然问,扶着后颈的她愣了半晌才傻笑着点头。
“喜欢,当然喜欢。”她眉飞色舞的阐述道。“开玩笑,黄蝶翠谷耶,那里根本是咱们小镇的后花园,有哪个在这里出生的小鬼头会不喜欢?我跟陆其刚小时候常常比赛骑脚踏车,看谁先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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