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相?”所谓的特质大多指称肤浅的外在,伊末尔清楚得很。
“或多或少,但是……”
“但是什么?”他等待着偏首寻思的少女下定论。
“哈,说实话,我也弄不清楚。”惊觉两人交浅言深,陶水沁搔着后颈,傻笑带过。“聪明吧,我觉得你很聪明,而且心思细腻又有学问。”
“所以,你眼里看见的和那些人一样……”苍白的唇畔泛起一丝涟漪,伊末尔状似落寞又象是在意料之内,平静接受她刻意拉远彼此距离。
这时,铁刀林里一阵鸟禽鼓噪骚动,纷纷坠叶下。轮椅上有缺陷的天使一脸抑郁的眯眸,焦距定在无主墓碑上,陷入沉思,陶水沁按着怦怦直响的胸口,一时之间看得失了神。
说错话了?不至于吧,她说的句句真心,全属肺腑之言,何以他的表情凝重得象是刚听了一席末日宣言?何以他的眼神总是透着古怪的渴望?引经据典的话中彷佛拐弯抹角的暗示着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她都是走实际路线,始终抱持纯粹欣赏的态度,看着伊末尔在家人建构的金色牢笼里脱离稚气,瘦小的身躯逐渐成熟;即使已经蜕变成少年的他,仍镇日不离轮椅,苍白孱弱一日复一日。
他受限的视线里究竟都看见了什么?遭病魔侵袭的身体里,又有着什么样的灵魂?
哎呀,她又在作文艺爱情式的白日梦了,要是被陆其刚那家伙知道,肯定又要取笑她思春期未满。
“我的天、我的天!这下我有三层皮也不够剥!”陶水沁忽然跺脚惊吼,因为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她生存的机率所剩不多,若不快点将“失窃的艺术品”完璧归赵,陆爸取出猎枪轰炸淳朴小镇的惊悚画面只怕真的会发生。
顾不得伊末尔未完的瞻仰以及那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文字谜团,陶水沁边哇啦啦叫着,边押送囚犯归返,结束这脱序的偶发事件。
混沌,生成。
“陶水沁!”逆着阳光的陆其刚双手叉腰,俯身眯瞪着仰躺在后花园玫瑰丛后方干草堆上大睡懒觉的娉婷少女。“哇!”她吓得惊跳,撑起上身,大眼困惑眨巴着,打了个很不文雅的呵欠,回瞪着对方。“你喊这么大声想吓谁呀?”
陆其刚浑身湿透,肩上扛着清理游泳池的大刷子,冷着一张臭脸,“我明明看你将车骑进车棚,结果你居然给我玩起躲猫猫,喊破喉咙也不肯出来,小姐,我是请你来这里赏花、做日光浴的吗?”
“唔,不是……”她有苦难言啊。
“那你还不快点来帮忙!”陆其刚揪着她的后领拖行,冷笑道:“我累得像条狗,你倒是躲起来当流浪狗,这边晃,那边躺,差点忘了你一遇麻烦事就想闪人的坏习惯,你是不是临时反悔,不想清扫游泳池?”
“才不是咧──”两小无猜式的火爆扭打往往从陶水沁这方开始,她反手一剪,来个花式摔角将陆其刚扑倒,两人翻滚缠斗,像仓鼠抢食一般。
此时,陆爸推着失踪近一个多钟头的伊末尔进屋,不慌不忙的往旁边一偏,避过两团近身肉搏的横行鼠辈。
陶水沁的手绕过陆其刚的左腋,架在宽大的肩胛骨上,陆其刚的长臂勒缚细白螓首,另一手架在线条弯美的纤腰,他们自认为无伤大雅的有趣斗争,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友情越线得过分暧昧。
“阿刚。”陆爸的沉喝彷佛是裁判宣告胜负,两人瞬间弹开来。
“是他先起的头,不是我。”陶水沁高举着投降的手势,一脸无辜的指着陆其刚。
陆其刚回她一记大白眼,然后看向让父亲焦急了一个多钟头的伊末尔。
伊末尔接收到熟悉的关照眼神,淡淡地回视着他。
见状,陆其刚愣了一下。以往,伊末尔从来不曾对他投以注目,彼此虽熟悉彼此的存在,但甚少交集,关于伊末尔的贴身琐事一向交由父亲经手,他只是干些零碎的杂事。
这是伊末尔第一次直视他的双眼。
“今天特别晚耶……路上塞车?”装傻功夫具职业级水平的陶水沁假装关心,试图套出今日的偶发事件最后是如何顺利画下句点。
陆爸少有表情的冷面微微抽动,平实叙述今天险些通报伊家高层的黄色警报,遍寻不着一个多钟头后,他在隔一条马路外的新教堂预定地发现伊末尔的身影,原来小王子在哪儿观看工程进度,忘了返回教堂。
当总是平静如一摊死湖的少年带着淡淡歉意向他简短的解释,被封为冷面悍将的陆爸也不禁别扭了起来,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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