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坐在公园不知在等什么,又或者没在等什么,而是在等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等自己的哀伤与悲痛平复。
女孩从后头走近,男孩真的太专注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然没听到熟悉的女孩脚步声。
“如松,对不起我来晚了。”
男孩抹抹脸,似乎在整理情绪,然后挤出笑容,用一贯的温柔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女孩。他总是习惯扮演着给她力量的角色,总期许自己能鼓舞她、激励她……因为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再也无法陪着她。
他没有办法将所有的祝福一次给尽,将来纵使无法再陪着她,但愿她也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爸爸……真的不会醒过来了……我已经接受事实了。我还跟妹妹说,爸爸睡着了,她们都要乖乖的,不要吵到爸爸。”
男孩专注聆听,尽避脑袋时而放空,想到自己的处境。
“幸好爸爸还留一点钱,暂时够用。不过下个月毕业以后我就要去工作了,爸爸请看护要钱,两个妹妹也需要用钱……突然变得好忙喔……没关系,我会加油,我一定会加油的……”
“如松?”
“如松!你怎么了?”
男孩找回了注意力,面带苦笑看着眼前的女孩,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感觉到眼眶泛酸,有东西就快夺眶而出。
“怎么了?”
“没事……”
女孩看着男孩,突然想起这阵子以来,每次都是他听她诉苦、听她抱怨、听她哭泣,借肩膀给她靠,让她可以有个休憩的地方。
他呢……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吗?
“如松,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说给我听啊!”
看着她,听着她可爱的声音,汪如松红着眼眶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不相称的发出连串叹息。
“我的故事不好听,会让你更难过。”
父亲生意失败,欠了两千万,本来想一家人在一起就好,结果一场车祸意外,父母都去世了,只剩下他和两个弟弟。
“哦,那……那我肩膀借你靠……”
汪如松看着那瘦小的肩膀,笑了笑,眼泪却掉落,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点在她的肩上,不敢太过用力的靠着,怕碰痛了她,一如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他支撑着她。
他不习惯反过来靠着她,不习惯吐露自己内心的伤痛,不习惯为自己的恐惧与迷惘找个出口……尤其是对这个女孩,毕竟她自己已经够苦了。
“靠近一点没关系……”
汪如松笑着点头,故意将头压低,好让自己更放纵的落泪。他靠在她肩上,完全的倚靠,放纵的流泪,仿佛终于找到情绪与压力的出口。
“乖……乖,没事的……”
“……”他粗嗄着嗓音,放声哭泣。
“没事的,我们都可以撑过去的……”
第7章(2)
只要有彼此的祝福,都可以撑过去的……
他们撑过去了吗?
十二年的光阴,人生改变了好多,乍看之下都往好的方向改变了,爸爸虽然过世,至少不再承受肉体的痛苦;两个妹妹很长进,学业、人品都好;家里的经济虽然不算富贵,至少吃穿无虞。
他呢?债务的偿还已到了尾声,两个弟弟也很有成就,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名;他在公司也当到经理,虽然慢了好几年,人生终于开始起飞……
可是他却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如同那天下午他放纵流出的泪水,证明了在人生最困苦的阶段里,她对自己的命运、对自己的感情完全无能为力,只能松手让他离开自己。
她应该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在那个时刻,她只能选择两个妹妹,选择中风瘫痪在床的爸爸,而放开了他,虽然他们彼此祝福,毫无怨尤,却依旧难过。
那是记忆里最痛的画面……她从未见他如此低头痛哭,从未见他这般臣服于命运的捉弄,她仿佛听见他来自内心最深沉的呐喊。
他也在求救,却找错了人,她也救不了他……遗憾啊……所以说,她真的怪自己,更心疼他……
站在炉台前,方以慈的动作犹如机械般,煮着一碗又一碗的面,反复做着熟悉的动作,就算脑袋放空,也无碍于她已然熟练的动作。
方以恩与方以惠站在一旁,边招呼客人,收拾碗盘,边交头接耳,观察着大姊的动作。
“二姊,你看大姊的心情怎样?”
“不知道,总觉得大姊的精神不太好……”
“我说那个汪如风真不是人……竟然就这样不来打工了。”方以惠还在抱怨,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要把人拆解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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