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有些讶异,却仍镇定地回答:“是的。”
杜兰笙冷哼一声。“你这个骗子!”
感觉到掌心下握着的手突然僵硬起来,宁海眼中闪过一抹极短暂的怜悯。她悠悠道:“没错,我是个骗子。”
她坦言。众人随即一怔。
却听宁海说:“我骗我自己,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看不看得见,事实上,我是在意的。然而这世上有太多双眼健全的人对真正的现实视而不见,连心都盲了。而他,我的丈夫陆静深,尽管双眼失明,但他的心却比许多人来得更加明亮。”
顿了一顿,确定所有人都专注地聆听她的话,她才接着说:
“我只是遗憾,他永远无法看见我青春正盛的容貌,可是如果他一辈子都看不见,我却又欣喜他终究不会看见我年华老去时的模样。在他心底,我将永远是最美好的存在,任凭这世界如何光彩鲜明,都无法使他的视线离开。我是因此相信他会爱我一辈子,爱得无比坚定。”
听见这话的众人,有两个人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一个是拿着拖盘的钱管家,一个则是站在母亲身边的年轻人陆静雨。
钱管家发抖,是因为,假如宁海所说的一切能变成真的,不知该有多好!他因为怀着不切实际的期盼而发抖。陆静深已经封锁住自己的心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假使、假使宁海能够使他走出现在的封闭,那该有多好!
陆静雨微微发抖,则是因为他崇敬的大哥终于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他因对自己兄长的爱而发抖。在这之前,他始终不认为陆静深身边的女人有哪个是真心爱他的,可现在大哥失去视力,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倘若有人不离不弃,那必定是出于真爱,再无庸置疑!
刚从学校毕业,初初踏入社会的陆静雨,对爱情仍存有一份天真的想像。
各怀心思的短暂沉默中,客厅里,那始终不发一语的中年男人颇有威严地开口了:
“宁小姐,你要多少?”
这话恍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人人登时清醒过来,看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的宁海。
“静深,这是哪位叔叔?”她问。
陆静深回答:“是二叔。”也是陆家目前实际上的掌权者陆正英,他堂兄陆云锁的父亲。
“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宁海故作不解。
陆正英双腿交叠而坐,一双世故的双眼盯着宁海道:
“宁小姐,你跟我侄儿认识不过半年,哪可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不过你们的婚姻既然已是事实,我就明白说了吧,你要多少钱才肯走?只要价钱合理,能换回我陆家的面子,都算公道。”
没想到,这个看似斯文的中年男人说起话来会这么狠直、这么市侩。
宁海不知道的是,这些话,其实陆静深也想过。
他想过,要多少钱才能收买一个女人的婚姻?不知姨母到底给了宁海多少好处,才换得她圣坛前一句“我愿意”?
宁海正色,挪开手,改搁在陆静深身旁的椅背上。
“二叔愿意付我多少?”她挑眉问:“一亿,还是两亿?很抱歉,我宁海没这么廉价。”三亿的话,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两亿?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这个女人知不知羞!”杜兰笙忍不住轻贱地骂道。
顺着她话,宁海慷慨陈词:“既然付不起,又何必以金钱来衡量我的婚姻?这世上,不是每一样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金钱虽然好用,但并非万能。”
“说得好!”有人喝采了。这人是陆静雨。
宁海刚刚回以一笑,就见到陆静雨在他母亲的瞪视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一脸抱歉地看着她。真是个乖孩子呢。
忍住笑,宁海回过头来看着陆静深,不无顽皮地抱怨:
“深,你说的没错,你家人大多是一群眼里只有金钱的人,有够俗气的!我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来往。你说,我们不要请他们吃晚餐,怎么样?”
饶是陆静深也很难对这个建议无动于衷。他老早想赶人了,便搭着宁海这顺风车道:
“母亲、二叔,你们听见了,我太太不想招待各位吃晚餐。时候不早了,天雨山上路滑,请回吧!”
“赶人?这房子还是我陆家的!”杜兰笙万分不悦地道,语气一转,又说:“傻孩子,你祖父那边我还没去说呢,你快把这女人赶走,免得让他知道这事,场面会弄得更难看。”
陆静深站了起来,在宁海扶持下,摆出送客的姿态。
“母亲,请回吧!这房子是我个人的私产,并不是陆家的。而且结婚当天就已经登记给我太太了,现在她要赶人,我没立场留。钱管家,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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