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来愈不懂自己了。
自从那场车祸醒来,她失去了部分记忆,便赫然发现这四年来她过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原本她认识的自己,跟萧牧理与萧家人口中的自己,几乎像是两个人。
究竟那个造成她转变的分水岭发生在什么时候?之前她浑浑噩噩地不在意,甚至有点逃避现实的心绪,但如今,当她与萧牧理分居后,她反而很想厘清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唯有认识全部的自己,她才有理由决定自己的未来,才有把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不是出于一时意气。那个男人也才没借口用那种轻蔑的语气骂自己笨蛋,还那么践兮兮地预言她肯定会后悔……
想起萧牧理,她名义上的丈夫,于澄美沉静如水的神情倏然变得阴郁。
那天,她和他在竞选办公室不欢而散后,当晚她便回他家收拾行李,立刻搬出去。
他没有阻止她离开,只是不时出言讥剌,骂她自以为聪明伶俐,却被自己的任性蒙蔽了理智。
“你会后悔的,于澄美。郑元祈能对你说一个谎,就能对你说第二个、第三个!你也不想想,四年前你到底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你以为闭着眼睛蒙着耳朵不看不听,丑陋的现实就不会找上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气得嗓音变调。“你这意思是我离家出走的原因跟元祈哥有关?”
“我不敢说全是他的缘故,但肯定脱不了关系。”
“你又知道了!你以为你是律师就可以这样随意诬蔑人吗?”
“怎么?”他语气更嘲讽。“瞧你气急败坏的,你害怕我说的是事实?”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当然得管,你是我老婆,虽然我没想到你在失去记忆后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你……”她咬牙切齿。那一刻,她真的恨他,他说她笨,说她不可理喻,他那说话的口吻分明是瞧不起她。
既然瞧不起她,又何必非要缠着她不放?
她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才稍稍平抑翻腾的情绪。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对吧?”
“什么?”他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
“现在的我,在你眼里根本不像当初跟你结婚的那个女人对吧?我不会穿着红衣服在草地上跳舞,不会跟你到路边摊喝啤酒吃小菜,不会为了讨你爸欢心,假装他做的饭很好吃连吃两碗……我嫌你住的房子小,连跟家里人吃顿晚餐都要盛装出席,我欣赏有野心的男人,觉得你帮那些穷人义务辩护是浪费才华,我又自私又虚荣,你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我对吧?萧牧理你说实话,如果你当初遇到的是现在这个我,你还会爱上我吗?还会向我求婚吗?”
“我……”他眸光忽明忽灭,像是被问住了。
“你不会的。”她涩涩地低语,凝望他的明眸如潭,深邃迷离,藏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伤感。
“现在的我,并不欣赏你这种男人,而你也不喜欢这样子的我,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勉强在一起?”
“我……不会对你放手。”沉默许久后,他只有这一句话。
她讥诮地冷笑。“不放手又怎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我不记得你了,对你根本没感觉……”
“于澄美,你闭嘴!”
“不让我说,事实就会变得比较美好吗?萧牧理,你才是闭着眼睛蒙着耳朵的那个人!”
撂下那无情又冷漠的一番话后,她离开了,她以为自己走得潇洒、走得不在乎,她以为迎接自己的应该是海阔天空的生活。
可并非如此,与萧牧理分居这几个月来,她经常觉得自己心房空空的,仿佛哪里破了洞,遗落了某个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教她茫然彷徨,不知所措。
她想,她弄丢的,就是四年前那个决意改变的自己。
她必须找回来。
下定决心后,她来到之前工作的舞蹈教室,虽然她对这里的环境很陌生,但舞蹈教室的老板娘见到她却像见到老友般热络。
“我知道你都不记得了,澄美,可你在这里教舞这几年,学生们对你评价都很好,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常常一起偷闲去逛街吃饭。”
是吗?听着老板娘热情地诉说从前的点点滴滴,于澄美有些不自在地苦笑。
“听说我来这里工作以前开了一间咖啡店,你知道那家店在哪里吗?”她努力想问出蛛丝马迹。
“这个嘛。”老板娘蹙眉想了想。“有一次我们去喝咖啡时,你有跟我说过那家店的风格跟你以前开的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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