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灶房里,灯光荧然,窗纱隐约透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硄啷声响起,喃喃数算的女声一顿。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啊,又破了……一个……两个……”
年老浅眠的李婆母听得灶房传来的物碎声响,哪还睡得着,揣着满腹火气下了床,也顾不得披外衣便往灶房方向走去,嘴里叨叨絮絮。
“是哪个不长眼的偷儿竟敢偷食到我李家来了,看老娘不剥了你的皮去!”
李婆母怒气冲冲地推开了那扇粗陋木门,昏昏黄黄的烛光底下,那个瘦弱背影兀自蹲在地上,恍若未觉地继续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
“哪里来的贼蹄子──”李婆母怒睁因老迈而视线模糊不清的双眼,喝了一声,随手抓了拨火棍儿就要往那背影重敲下去。
电光石火间,那背影蓦然回过头来,死白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然诡异的笑。
“盘……子……又……摔……破……了……婆婆……”
李婆母瞬间僵呆了,瞪着那张熟悉的惨白脸庞已渐渐七孔渗出鲜血来──
是、是三个月前因为失手砸了盘子,已经被她乱棍打死的媳妇!
“一个……两个……三个……”那七窍流血的惨白笑脸逼近了她,“一个……两个……喋喋喋……”
李婆母顿时肝胆俱裂,翻了白眼,咕咚一声倒地……
节录《遗失了一只的绣花鞋》第十三页今年冬天最强一波寒流侵袭,全台气温骤降至十三度。
唐秋生哆嗦着拢紧身上的厚外套,第一百零八次暗骂自己为什么非得挑这个鬼天气出门踩点?
意志被寒风刮得东倒西歪,她只得不断喃喃自语提醒自己:“唐秋生,加油!你可以的,加油!”
深夜时分,走在这无人暗巷,不知哪儿吹来了一阵阴恻恻刺骨的风,她颈后寒毛瞬间全竖了起来,心脏开始不争气地狂跳,怦怦!怦怦!怦怦……
唐秋生吞了口口水,指尖紧紧掐住外套边缘,在幽暗的夜色下,努力寻找那栋名列全台十大凶宅之一的“追远街13号”究竟在哪里。
据说这栋凶宅没人查得出它究竟是何时建造的,因为当地地政处十数年前曾发生过一场无名大火,诡异的是那场火烧掉的资料,就独独只有这条追远街上独栋屋宅1至13号的建筑年份及屋主更迭转手纪录,后来的地籍房舍资料还是近几年才重新登录造册的。
听说原本有意趁机抢便宜的投资客,都在出价后的第十三小时后发生各种大小意外,有的是不小心在自家摔断腿,有的是去超商买茶叶蛋吃时噎到,紧急送医,还有的是去看别栋投资户的半路中被悬挂的广告压克力板砸中……
后来风声传出,所有中介和投资客纷纷吓得打退堂鼓,一时之间造成附近房价疯狂惨跌,人人自危。
听说这条街因人烟稀少,阳气缺乏,所以时常阴风阵阵,就连披萨外送人员都特别注明这里是“太阳一落,打死不送”的终极禁区。
“13号,13号……见鬼的13号在哪里啊?”唐秋生又咽了口口水,拚命压抑那越跳越狂越慌的心脏,脚步越踩越乱。
放眼望去,那一栋栋独立的屋舍宛然不祥的巨大阴影,静静栖息在昏暗的夜色里,像是不怀好意地等待着吞噬迷路闯入的无知人们。
“唐秋生,冷静、冷静……”她嘴里喃喃,脸上一片力求镇定之色。
“唉……”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而来一阵隐约幽叹,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身后。
她浑身寒毛一炸,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听见死寂的四周同时响起了凄厉的狗吠声。
“嗷呜……呜呜……”
“啊啊啊──”她立时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地就冲向最近的那扇大门,疯狂拚命拍打转动着门把。“救命啊──”
喀答一声,门竟然开了。
“嗷呜……嗷呜……”那凄厉惊悚狗吠声更急,彷佛就近在她的身后。
平常爱看鬼片嗜读恐怖小说期待与灵界接触的唐秋生此刻却面白若纸,尖叫跌撞,所有纸上谈兵的热情和勇气,全然被眼下亲临现场的惊恐和如影随形的吹狗螺、颈后阵阵呵气的阴风吓得四分五裂。
“见鬼啦!”她一路惨叫乱跑,直到直愣愣地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
暖的?!
顾不得撞得剧痛的鼻子,她牢牢攀住了眼前这个唯一有温度的东西,“救命──”
恍惚间,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怪异香气,夹杂了一缕鬼魅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