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没了?」将酒瓶凑到眼下,她眯起一只眼,用张着的那眼瞪着瓶里,不相信地再把酒瓶瓶口朝下,红唇凑上瓶口舔了舔。真没啦?
「呜呜,臭小鱼,你把我的酒喝光啦?还、还我啦!」扔掉酒瓶,她弯下身子,两手在水面拍打,又像捞着什么。「呜……我不要跟你做、做朋友了啦!你、你把酒吐出来,还我啦……」两手用力捞着鱼。
哭声切切,伴着水花声,在静夜里听来也有几分滑稽,持续一阵,却有「噗通」一声,哭声瞬间消失了。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声止,四周一片沉静。
蓦然间,远处一阵狗叫,划破沉静,波光粼粼的溪水仍然潺潺淌过,溪面上冷白烟雾升腾,溪面下的清水渐生黄浊,隐约间,似有什么声响在空气间回荡,不轻不重,却教人发寒。
那声音渐显,一声一声的,像是铁链在地面磨擦的声响,声音近了溪边,两道影像淡淡浮现。
两顶黑白的高帽下,一黑袍,一白袍;黑袍身影的高帽有着「天下太平」四字,他手中持握有着「赏善罚恶」警语的勾魂牌;而白袍身影的高帽上是「一见大吉」,他手心握有一条粗黑的铁锁炼和一副手铐,那长长的黑色铁链条,拖在他白长袍后,格外惊心。
白袍大爷姓谢,名必安,人称谢将军,惨白面色,八字长眉,还拖长着一条红舌,一脸苦情样,世人尊之七爷;黑袍大爷姓范,名无救,人称范将军,其面肤黝黑,浓眉凸眼,五官凶恶,世人尊之八爷。两位将军乃城隍座前护卫部将,专司世人亡后勾魂之差事,亦有世人称之鬼差。
定在溪边,彼此对视一眼后,白袍大爷将手铐铁链抛出,溪面泛开黄泥,收手时,一条黑色的半透明身影随之跃出溪面,湿答答地横躺在白袍大爷身前。
那黑袍大爷开口了:「王晓清,台北人士,庚申年八月初三午时生,卒于辛卯年七月初八亥时,死因——咦!」
那半透明的身影忽然爬坐起来,脸蛋虽苍白,仍瞧得出几分姿色。她一脸神智未清,大声嚷嚷着:「我很想睡欸,你吵什么吵?呃!」语末附上一个酒嗝。
「吵?你嫌老子吵?」头一回遇上嫌他吵的死魂,范将军瞪大眼,黑不隆咚的面庞是黑上加黑。
「来,再喝一杯!呃……」做了个举杯的动作,又打了个酒嗝,才发现腕上的黑色手铐,她愣了一会,嘻嘻笑两声。「原来你喜欢暴力一点的……有皮鞭没有?」
「……」范将军皱眉思索,侧着黑面低声问身侧的白脸:「你听懂没有?」
谢将军摇摇头,长舌令他说起话来是慢吞吞,断句亦是断得特别。「听……不懂。干……啥要懂?勾了回去让……她自己跟老爷说去。」晃动的长舌显得语音有些模糊。
「看这模样,生前八成是个酒鬼,死后……不对!」话说一半,倏然一顿,范将军手腕一翻,索魂簿便摊在掌间,他看了看内容,再看看面前那道女魂,突唤:「王晓清。」
回应他的是几声傻笑和一个酒嗝后,身子随即软趴在地。
范将军上前两步,矮在她身前,仍旧唤着她的名:「王晓清。」
「老范你干……啥?快问一问,回去好……交差啊。」谢将军见同伴毫无进展,促了声,语调依然慢吞吞。
「你看。」范将军起身,靠了过去,将簿子挪至他眼前。「王晓清是遭人杀害弃尸,土地昨儿个夜里不是说她不肯跟他到咱们那里报到,说要寻仇吗?但你看前面那一只,她那样子不像遭人杀害。」
话方说完,摊软在地上的那抹死魂突然扑了过来。「呜呜……老板,你为什么不要我……」她抱住范将军的小腿,大声泣嚷着。
「……」僵着黑不隆咚的脸,范将军转首看着同伴,对方只是晃着红舌,摊摊手。他抓抓头,只能莫可奈何地对着女魂道:「王晓清,有什么冤情跟咱哭诉也没屁用,咱和老谢兄弟俩不过是个鬼差,作不了主,你到了咱家老爷面前再说,他自然给你个公道。」
「呜呜……老板,你不要走……呃!」打了个嗝,继续紧抱大腿不放。
范将军两道眉毛扭成毛毛虫了。「大胆!王晓清,你再不放开本将——」
「王晓清、王晓清、王晓清!你从刚刚一来就一直对着我喊王晓清,我又不是王晓清!你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亏我在你那里工作那么多年!」嚷嚷起来。
「你不是王晓清?!」范将军一把抓起醉得语无伦次的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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