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封锁线的范围内,杂草丛生,蚊蝇四处飞窜,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在做过初步的检验后,由闻讯而来的殡葬业者负责收尸,一等验尸结果出来,便发回家属安葬。
法医的工作便是和死人打交道,说不上什么乐趣,甚至是耗时耗力,不过对想法怪异的赵潆青而言,死人远比活人可爱,他们不会顶嘴、不会有任何令人发指的行为,乖乖地躺平,任其摆布。
“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从昨天忙到凌晨三点才收工,全身骨头快散了,我回家补个眠,晚一点再回办公室补全今日的验尸报告。”再不躺下来睡一觉,她快瘫了。
赵潆青有种我行我素的洒脱,没等检察官同意便拉高黄色封锁线,身一低就窜了过去,没回头地扬手一挥,表示打过招呼了,拿她没辙的检察官只好气呼呼地目送她离去。
静谧的墓园飘送着一股哀戚,一座座矗立的墓碑庄严肃穆,安息于地底的亡者不受打扰,长眠在神的怀抱中。
望着那死人居住的墓穴,清亮目光被一大束白玫瑰吸引住,她走上前一瞧那亡者姓名。果然是……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殒落,说来有些可惜。
赵潆青忽生感伤,双手合掌一拜。也算是相识一场,而死者为大,一切过往随风飘远,无须挂怀。
她在心里默念着祝福的话,转身欲离开墓园,突然一道高大身影遮蔽视线,她讶然的退后两步,差点跌坐在身后的坟墓上。
但是一只手倏地伸出,箝握住她细白臂膀,稳住后仰的身体。“我见过你是不是?”
心,飞快的跳着。
眼儿带着湿润的泪光,盈盈闪动。
低沉的声音像醇厚的大提琴,悠扬地在耳边响起,声声震荡全无防备的心房,引起心跳咚咚咚的共鸣。
他不是离开了吗?她在心里问着。
眼前所见的男人不是幻象,他确确实实,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只是他的面容变得成熟了,刀凿的脸庞棱角分明,冷硬的线条让人感到陌生而难以接近。
这不是他,至少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二十五岁的无赖男人,他不会笑,眼底没有温度,看人的眼神十分冷漠,绷紧的下颚充满冷峻和拒人于外的疏离。
“回答我,女人,我不喜欢你闷不吭声的态度。”夏仲夜眯起黑瞳,语气仿佛深井回音。此处接讯不良,他不过为了接一通电话离开半晌,没想到返回墓前时,竟会出现一位陌生女子。
“女人?”对称谓不甚满意,她轻拢蛾眉。“你很无礼,对人太不尊重了,傲慢的个性要改一改,目中无人是人际关系的致命伤。”
“没人敢对我说教,你是第一人。”他该动怒的,可是……
莫名的暖流一波波涌进心底,填满破了洞的胸腔,他感到体内的血在沸腾,煨热了长久以来的冰冷,心底的躁郁一扫而空。
那是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好似倒置的地球两端回归到原位,日与月相辉映,不再出现异常现象。
“凡事总有第一回,习惯就好,通常想听我讲课的人还得付钟点费。”她的价码不低。
在法医界不算资深,但赵潆青专业的形象和清婉容貌,十分深受学生的喜爱,她常受邀到警察学校,以及附有医学课程的大专院校开课,是少数具有讲师资格的女法医。
“你是老师?”看她谈吐不凡的恬然气质,夏仲夜有此一猜。
她肩一耸,维持波澜不兴的微笑。“你看我像吗?作育英才我怕误人子弟。”
面对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她能给的是经历过的经验,以现成的教材给予最浅显的入门之道,让他们自行分析得出结论。
可是此刻的她却遭遇史上最大的难题,眼前站着的他让她没法冷静视之,一阵纷乱乱了她心扉。
理智上,她早就晓得他在梦醒之后,必然会遗忘大部分内容,所以她拼命告诉自己要走出那段虚幻梦境,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
但是人最不受控制的便是感情,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别再想起那段难以自拔的错爱,管不住的心却总是一遍遍地翻阅曾有的甜蜜时光。
她让相思啃蚀着心,忍着不去寻找那个叫“夏仲夜”的男人,她以为时间可以使她淡忘了他,不用多久,他便会成为一抹甜蜜又苦涩,但已经不再令人心痛的回忆。
没想到挣扎了三个多月,就在她逐渐淡忘时,被她刻意遗忘的男人无预警的出现,令她平静的心湖再起涟漪,无可抑止的漫向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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