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撇不清(17)

2025-03-02 评论


向司机报上地址后,蒋拓转头看她。

她左手紧抓着车窗上的把手,脸朝外。

春天,早晚气候还凉爽着,出租车司机为节省油钱,降下驾驶座旁的窗户,风呼呼地吹乱她一头长发,刮得她脸好痛。

「运将大哥,我有点热,开我这边的窗户吧。」蒋拓和司机商量着。

「喔,好。」司机将车窗升起,改降另一侧。

倪巧伶拨拨自空中骤降缠成一团的发丝,感受到他不明说的体贴,但仍执意坐在很靠车门的边上。

她不要,也不屑他的体贴。

他伸出食指,轻点她平放在膝上的手背。「妳怎么了?有心事?」

「酒足饭饱,能有什么心事?」她很不习惯,不习惯他用这么轻柔的口吻对她说话,没什么事也被他问得凄然起来。

「没事就好。」知道她就算有事也不会告诉他的。

蒋拓呼了口气,靠向椅背,今晚够呛,一下子喝那么多酒,连一向海量的他也不禁有些晕陶陶的,这个女人,是硬撑着,还是真的酒量惊人?

他并不知道,倪巧伶的酒量是硬训练出来的。

刚成立工作室时,一批装潢师父,收工后几乎都得到面摊、「黑白切」点几盘小菜、喝点小酒。

为了拉近距离,也为表现自己虽是女人但是比男人更有气魄,从不扭捏,当师父开玩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刚开始他们处处找碴,看轻她的年纪,质疑她的能耐,时不时将「他们装修过的房子比她画过的设计图还多」这种话挂在嘴边揶揄她。

要她别那么多理想、理念什么的,业王哪里懂什么叫作工细不细,用好一点的材质、多加些预算就唉唉叫,要她看清楚业态,大家都是挖东墙补西墙,没人像她这样盯现场的。

她不服输、不妥协,酒酣耳热之际大谈自己的抱负,告诉他们,跟着她,以后绝对让大家吃香的、喝辣的,不过,她要一支最优秀的工作团队,谁都不准偷工减料。

革命情感是每夜每夜酒醉、呕吐,隔日带着宿醉和头痛欲裂,灌几瓶提神饮料装没事建立起来的,她是女人,但是,有着不输男性的毅力与韧性。

她的坚持是对的,尽管过程是那样的艰辛,充满挫折,现在也算苦尽甘来,打响了质量保证的口碑。

近来,很少喝这么猛了。她头晕晕的,挺直的坐姿全靠意志力撑着。

人,一旦习惯长期穿戴武装盔甲,即使卸下,那束缚的力道仍在,早忘了要如何解放自己。

出租车在大楼前停下,蒋拓付完车资,绕到另一侧为倪巧伶开车门,但是,她已经自己下车打开中庭铁门。

蒋拓跟在她后头,走进电梯,他按下八楼。

她瞄他一眼,帮他按下三楼。

三楼到了,电梯门打开,他按关门。

原本面向前方的倪巧伶忽地转身看他。

她没开口,不过眼底的嘲讽意味仿佛写着——「送我回家?你少无聊。」

他挑挑眉,笑了笑,也没开口。

他知道她醉了。刚才从中庭走到电梯口,她的步伐虽刻意要维持一直线,但偶尔的踉跄他看进眼里。

或许,他真的很无聊,发神经,住同一栋楼,进了电梯就算将她安全送达了,她也没醉到不醒人事需要他照顾。

可是……他就是想送她到家门口,想看她进门,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牵挂起她。

她这样一个人住多少年了?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几个知己好友可以分享她的心事?有没有家人常来看看她,关心她?工作时会不会遇到故意刁难的客户……

这些不需他操心,她也不会要他鸡婆的事,一件一件无法克制地跃入脑中。

她好奇特,像要拒绝全世界似地封闭自己,所有企图渗入她心中的温暖都让她冷漠的眼神给阻绝在外,为什么她要这样?

电梯抵达八楼,门一开她就拿出门钥匙,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踏出电梯,见她握着钥匙却迟迟对不准锁孔,又急着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醉态,胡乱地戳着锁孔,左扭右扭都没成功。

他走过去,从她身侧握住她的手,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帮她开锁。

感觉她身体僵了僵,随即开启铁门,连句道谢、晚安的话都没说,冷淡地走进屋内。

蒋拓原本打算看她进门就要离开的。

但,当从即将关起的门缝间看见她背对着他的单薄肩膀,站得笔直、挺得平板的背脊,快速地抬手抚过眼角,他莫名地闪过一阵心疼,冲入门内,自后方将她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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