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啦!”阿春胖胖的脸庞挤开笑容,试著调停争端。“你也真是的,干么老为了这女孩子生气呢?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是啊,阿春姨说的对,您要是气坏了,我可担当不起呢。”
清淡一句犹如火上加油,阿西婶更怒了,猛地拍案起身。“朱挽香!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
“我说——”
“好了好了!”阿春赶忙抛话,责备的视线朝朱挽香扫去。“你这丫头,跟长辈讲话是这种态度吗?怪不得人家会生气。”
“我就说了,她没良心,你还不信!”阿西婶冷哼。“你是上个月才搬过来的,不知道这丫头以前做过什么事,她啊——”
“你还想要一杯咖啡吗?”抢在尖酸的言语未落下前,朱挽香悠悠扬嗓,语气很是礼貌,樱唇甚至勾起浅笑。“本店免费招待,很抱歉刚刚那杯难喝到让你吐出来。”
“你说什么?”她神态变化太匆匆,阿西婶一时无法适应。
“我说,我再为你重新煮一杯好吗?”她依然笑容可掬。“这次我会努力依照你的口味来调配咖啡豆,希望能让你满意。”
“不——不用了!”她愈是冷静随和,阿西婶胸口怒火愈炽,简直恨透了这个装模作样的丫头。“我们老人家不喜欢喝这种洋玩意儿!”
“还是我替你煮一壶茶?本店也有提供各类茶品。”
“不用了!你店里的东西我看我还是少喝为妙!谁知道有没有偷偷下毒?”这话,说得很重。
不明所以的阿春吓了一跳,疑心究竟是怎样的陈年往事让这个平素热心和善的欧巴桑对一个年轻女孩如此张牙舞爪。
她微微蹙眉,望向朱挽香,后者却像是置若罔闻,迳自收拾好桌面,盈然退回吧台后。
“哟,这次怎么不顶嘴了?心虚了吗?”阿西婶还不肯休战。
阿春悄悄叹息。“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老公晚上会提早回来,我得赶快去买菜。”
“对喔!”经她提醒,阿西婶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也还有家庭主妇的责任得扛,一把挽起菜篮,临走前,还不怀好意地故作沉吟。“不过这丫头也真可怜,我们走了以后,这店就空空荡荡的——我看这里不会一整天,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吧?”语落,奚落的目光朝朱挽香瞥去。
她嫣然一笑。“这个就不劳镇长太太费心了,要是没客人,我还能早点打烊休息,也不错啊!”
“你就不怕这店倒吗?”
“不会倒的。”
“是喔,也对。”阿西婶冷诮地撇嘴。“我怎么忘了?你才从那个死去的未婚夫那里骗来一大笔遗产,开一间小咖啡店来玩玩,算得了什么?”
“未婚夫?”阿春嗅著了八卦的味道,眼睛一亮。
“你不知道,这丫头啊,在台北钓了一个男人……”
闲言闲语,随著两个嚼舌根的妇人的离去,在风中流散,分解成毫无意义的断字残句。
至少,对朱挽香来说,那些毫无意义。
她早习惯成为丑闻的女主角,演绎爱恨情仇给一帮无聊人看,小镇生活是呆板无趣的,就让她为这镇里注入一点新鲜活力,又何妨?
她该看开。
用过晚餐,朱挽香倚在门边,听向晚的浪声,除了那永不停翻涌的海潮,她的世界是寂静的,没有谁经过。
阿西婶说的没错,这间店确实没什么人来,开著似乎没什么意思。
但她舍不得关,她不在乎赔钱或赚钱,只想多卖一杯咖啡,多一个喝她咖啡的人,她与这世界就多一份联系。
人活在这世间,是不能全然孤单的——
夜逐渐深了,朱挽香拉下每一扇窗的百叶帘,正当她以为这天就要如此安静地落幕时,门檐的风铃忽地清脆摇响。
是谁来了?
她讶异,料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访客,转头望向门口,映入眼底的竟是一张可怕的脸孔。
天哪!是鬼
她惊骇地凛息,但仔细一瞧,那其实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落了难,全身湿透,沾满了沙屑及海草,左小腿血肉模糊,似乎伤得不轻。
“小姐,拜托你帮个忙……”即便一身狼狈,男人的语气仍尽力持住彬彬有礼的态度。
她不可思议地瞪他。
“我的腿……卡到海里的暗礁……”男人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解释。
无须他解释,她也看得出他大概是不谙海里的地形,受了伤,然后在濒临溺水的危机中,百般挣扎地游上岸。
“你还好吧?”看他的样子,明明就已经剩最后一口气了,只是强撑著不肯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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