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一点,讲话很毒喔。”她的尖刺根根长回来。
“我在学妳……”
“什么?”
吃完了,他拿纸巾抹抹嘴,微笑看她。”学妳讲话机车,还满难的。”
莫燕甄愣住,又好气又好笑。”你是被我传染了噢,我是喜欢讲话机车,但我可不喜欢别人机车我。”
“是是是,”他哈哈笑。”虽然常常很机车,有时又满可爱的,我发现我其实不了解妳。”
“正常……人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讲得对极了。”
“难得一起吃饭,不如聊聊彼此吧。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写妳的职员表,特别是经历那一栏。”
“很简单啊,你就写这个女人很机车,二十七岁负债累累,所以机车有理。”
“很幽默……妳究竟欠了多少钱?”
“你为什么有兴趣知道?要帮我还啊?没有就闭嘴。”
他一直笑,奇怪不管她讲得多势利,他直觉她不是那种人。”说不定我可以贷款给妳,赚一点利息钱。”
“算啦,我心领了,我不想欠你人情,以后你变成我的恩人,大家关系多别扭,要机车你,会机车得很心虚。”
“就当大家是好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
“好朋友?”她冷笑,指着旁边一堆虾壳。”看看这个,往往将妳扒几层皮吃光抹净的就是好朋友,误信好友,下场正是如此。”
“哦,又来了,又开始愤世嫉俗了,我以为妳成天跟店里兰花混,可怡情养性,陶冶性情。”
“因为我有忘不了的旧伤口。”
“我没看到妳在流血,伤口已经不存在。”
“但我有幻肢现象,无法摆脱。”莫燕甄苦涩道:”幻肢,你知道吧?记得是费城一位神经科医生从1872年开始使用的词,截肢患者会在被截去的部位经验幻肢现象,摸不到了但觉得它还在,神经都切除了,还是会有疼痛感。甚至是切除掉的乳房、牙齿、眼睛、鼻舌脸,甚至腹腔的子宫、阑尾,也会经历同样幻肢痛的现象……”
莫燕甄垂下眼眸,悲伤道:”是,已经没有流血,是,看起来都好了,但我就是会痛,就是会恨。睡觉想到往事像躺在钉床上,吃饭想到往事再美味也食不下咽。只要和人互动热切一些就感到恐惧,不知道几时要在背后让人插上一刀。”
莫燕甄抬头,凝视他。”后来我看到你,你受过打击,一定也很痛苦过,但你依然积极乐观,甩脱过去阴影。所以我想,我一定是很自恋的人,才会对自己失去那些无法忘怀,一直经历幻肢痛的现象。”
谭真明听着,似乎能感觉到她巨大的痛楚,他很想为她分担一些,很想拥抱她、哄哄她,可是他只能挣扎着坐在位子上。
他想,那一定是个很惨烈的伤口。
他温柔道:”妳已经好了……”他直视她,声音温柔坚定像有催眠的魔力。”莫燕甄,在我眼中,妳聪明美丽,很有才华。妳已经康复了,是妳抓住伤口不放,放掉它吧……”
莫燕甄低头,想隐藏湿润的眼睛。他温柔的嗓音,害她想哭。
他说:”如果仇恨能让妳活得更好,妳当然要紧抓不放。如果不行,妳抓着是为什么?妳才二十几岁,难道要这样愤世嫉俗到老死?然后才怨叹浪费了妳的人生?”
莫燕甄沉默。
“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很好吃,要不要来一块?”他哄道,她低头不语。他继续说:”真的很好吃喔!入口即化,口感松软,顶级的松露巧克力制作……”
“要再多一杯咖啡我才要吃。”她小小声说。
“那当然。”他慷慨道,招服务生过来。”请给我们提拉米苏,还有,给这位美丽的小姐最顶级现煮的咖啡。”
莫燕甄笑了。
唉,她被彻底融化了。
就算他不爱她,就算他将来跟女友结婚生子,她想,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人,他将她的尖刺哄成芬芳柔软的花瓣。
当心情重新体验动情的滋味,提拉米苏吃进嘴里,舌头便尝出了久违的甜润好滋味,她重新体验到食物带来的幸福……而或许是因为心先柔软了,才有感动的空间。
莫燕甄含着汤匙对他笑。
他扬眉,问:”好吃吧?”
她点头,她不会跟他讲,也不会影响他的情感。
她只在心里,默默爱上他。
自这天起,莫燕甄有转变。不再愤世,白天积极参与同事们的工作,主动协助店长,不再用敌意的斜眼看人,也不再自虐地餐餐只啃廉价过期面包。她胖回三公斤,气色大好,脸部线条变柔和,笑容也多起来,还回爸妈家一趟,将以前在出版社上班穿的洋装,又一件件穿回来,而非暗色的宽T恤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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