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随即带出身穿黑色裤装的亭亭身影,画面上,女子束着俐落马尾,略尖的瓜子脸上架着墨镜,看不出表情,抿着唇不发一言,匆匆上车离去。
虽然画面不长,可是对曾认识十几年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马尾、熟悉的走路姿态……
「对吧!是纪忻然对不对?!」阎胤火恨不得停格重播:「她长大了!」
「你难道没有吗?」阎御丞还是冷冷淡淡地答腔,却难以平息紊乱的思绪。「下班还不回家?等着加班吗?桌上的报表顺便拿走,错误一堆,不要一结婚就做事心不在焉。」
干么这么凶啊?难道都这么多年了,他还在记恨纪忻然离家出走的事情吗?阎胤火碰得一鼻子灰还被电,很识相地乖乖拿了报表滚出去。
待他一走,阎御丞顺手关上电视,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到一半的工程企画案,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刚刚萤幕上那短短几秒的画面完全扰乱了他的思绪。
试了几次,仍无法吸收报告上的资讯,冷静的俊容浮上一丝烦躁。
他起身走到玻璃帷幕旁,从三十层楼高的地方俯视着遥远灿烂的夜景,企图平抚汹涌的思潮。
这面宽阔的景致向来能使他感到宁静。
黑夜笼罩下,长街车水马龙的灯火,像金碧辉煌的流水,灿灿地在脚下流过,对街的办公大楼,透着框框格格的玻璃帷幕,映出几盏灯光。
已经十年了。
年少时候觉得很漫长的十年,在成年以后,时光莫名变得短暂而迅速,闭上眼睛,十年前她离家出走带给他的震撼,依旧宛如昨日般鲜明。
那年夏天,她考上法律系之后,和父亲爆发严重口角,几日后,留下短信离家出走,里头没有只字片语是关于他或给他的,只是短短提到走法律一途的心意已决。
他惊讶、愤怒,感觉被抛弃了,却又很快地想起,一开始背弃对方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立场生气。
这复杂难解的心情,盘据他脑海整整一年,在新鲜的大学生活里,他发现没有纪忻然的地方,并没有让他感到比较自由。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大一下的全国大专青年代表会上,她和问题集团中的另一位学长很亲昵地出现在他眼前,她态若自如地这么跟别人介绍他,「这是我以前的邻居,阎御丞。」
他之于她,只剩下邻居两个字。
趁着大会空档,他拦住她,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她却只是以不寻常的平静目光看着他,淡淡地说:「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
如此俐落而决绝的回答,就在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亟欲摆脱的那十八年,对她来说已经结束了。
可是对他却不。
最初几年,他自以为过得很自在,情事不断,女友一个换过一个,有的端庄、有的艳丽、有的可爱,而她们唯一的共通点是都有一头长发。
约会时,他最喜欢女友将长发简单束起的装扮。
一直到有一天,弟弟认错了人,坏脾气地抱怨,「怎么背影个个都一样。」
他才惊觉自己下意识地寻找着某人的影子。
于是当日,他毫不犹豫地找了征信社替他调查纪忻然这几年的近况。
得到的结果是她离家出走后,被一名司法界闻人收留,法律系毕业后,她取得奖学金到美国念研究所,同时在巡回法庭当法官助理。
之后的每年每月,征信社总会定期寄上她的近况和几张照片,那些照片里只有简单的笑容、简单的背影,却成了他忙碌生活中的精神寄托,虽然不至于日夜沉溺,却总想看着她。
几年来,只是旁观而不介入的身分,反而让他看得更清楚,这一路走来,她从来没有迟疑过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论是工作、理想,抑或是当年坦率的那句「我喜欢你」。
真正不懂的,一直是他……
闭上眼,萤幕中那道悲伤的身影再度映入脑海,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错过了。
他想念她、渴望她,想在她脆弱的时候陪伴她,就像从前一样。
而且,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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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检署,襄阅主任检察官室。
「妳父亲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沉稳谨慎的话语从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口中说出,他正是地检署的主任检察官,此刻他神色严肃,微微带着皱纹的眼睛十分诚恳地看着眼前的年轻检察官。「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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