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丽的声音好像就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啜泣,低低地对他诉说着。
由于伤势严重的关系,他连续好几日高烧不退,始终意识模糊。
第一次张开眼睛,他看见端木丽伤心欲绝地趴在床沿哭泣,虽然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却完全无法使力,他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还是端木丽在床边,她憔悴又悲伤,脸上的泪水彷佛没有停止的一刻。他试着抬起手,她轻轻用双手包握住,抵在额头祈祷。
第三次他稍微退烧了,端木丽坐在同样的位置,已经不再哭了,但是依旧双眼通红。他看着她,跟着,她极清浅地笑了。
笑得那么样伤感,那么样难受。
她凝视着他好久好久,然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细声说道:「……礼,对你而言,原来你愿意为『小姐』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的。她在说什么……
撑不住全身的疼痛,他再度无力地合上双眼。
在失去意识之后,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颤抖地轻触他的额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面颊上。
「再见了,礼。」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她这么说。想问她要去哪里,但终究无法如愿。然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眸,只有冰冷的感觉残留在他脸上。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只银色怀表。
端木丽,不在了。
他的病房内,挂了一小串手折纸鹤。护士说,是端木丽从其它护士小姐那里问来的祈福方式,日日夜夜陪着他时,她一直不停地折着,是她对他的心意。
但是,她留下纸鹤,人却走了。
「她出国留学去了。」
在终于能坐起来自己进食的那一天,端木丽的大哥站在病房门口对他说。
「……是吗?」蓝礼央望着窗外。因为是冬季,树木都已枯萎,形成一幅寂寥萧瑟的画面。
纸鹤的翅膀上有字,当他发现时,就将它拆开。每一只纸鹤,都是用一张写满「对不起」三个字的信纸折的。
床边乱七八糟地放着好几张被拆开的信纸,原本他手里握着的银色怀表,盖子也被打开搁在枕头边,里面摆着一张折贴过的照片。是高中段考颁奖时,学校拍的他和端木丽的合照。
明明他们两个就站得很远,却被折起重贴变成彼此就在身旁。
「你不惊讶吗?没有其它感想?」青年笑问。
他缓慢地转过头。
「……没有。」
「好吧。」青年耸耸肩,临走前道:「丽丽要我转告,她说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蓝礼央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外面那株孤独的树。
出院的第一天,他就直接到主屋,对青年表示要搬离大房子。
「喔……」青年一点也不意外,还是满脸笑容地说:「可是,这间房子已经在你名下了。」
蓝礼央怔住。
「——什么?」
「本来是管家先生的。你看,管家先生为我们家做这么多事,这一是他和他妻子生活几十年的地方,那位英国腔的老奶奶很喜欢这栋建筑的风格,说有她家乡的味道;反正我们家也不需要这间房子了,所以我决定送给管家先生,而管家先生的遗产又是你接收,所以这间房子早就在你的名下了,我们反而成了房客呢。」青年笑呵呵地说道。
怎么会?处理祖父遗产的时候,他看过文件,他怎么会不知道——一定是律师动了手脚。没想到端木丽的大哥竟会如此做,他的用意何在?蓝礼央瞪住对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怒问道。
「啊,不要生气嘛,送房子给你不好吗?」青年从书桌前站起,走到落地窗前。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这是刻意的欺瞒!蓝礼央瞇起眼睛。
青年伫立在窗户旁边,蓝礼央仔细一看,才发现书桌后放着行李箱。
「你就听我说件事吧,端木家的公司已经濒临倒闭,要把它救回来是相当困难的,没有优秀的接任者和辅佐者是不行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会很辛苦。」他回过头,眼神微闪,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丽丽念完书就要投入这个战场,你想怎么做呢?」
蓝礼央情绪毫无波动,甚至连眨眼也没有。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冰冷道。
「呵。」青年从椅背上拿起外套穿好,然后拎起大皮箱,走过他身边,总是带笑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深沉,道:「端木家真正的主人就要回来了,所以,我要先逃跑了,这个房子呢,你要也好不要也好,对我们端木家的人而言,这房子拥有太多不愉快的记忆,如果送给别人可以增加一点快乐的回忆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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