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幢屋子,一个被绵延青山环抱的山庄,一幢拥有著像血一样绛红颜色屋瓦的山庄。
山庄世代以制茶为业,绵延翠绿的茶园围绕周围,一圈圈、一层层,望不见尽头。
在那一大片葱绿下,那一点点似血一样绛红的屋瓦,虽显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却像恶梦、诅咒。
尤其在山庄的主人,一连娶了三个美娇妻,却都相继背叛他而去之后,性情大变的山庄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当晚,一场大火烧毁了山庄,烧毁了一部分茶园,山庄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个与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儿子。
之后,山庄重新被翻建起来,屋瓦仍是如血一样的绛红,没有人敢去改变它,有人称它是恶魔的家。
住在山庄里的主人们,拥有世人称羡的财富,拥有令所有男人羡慕的相貌、学识、智慧、身材、能力、交际手腕……
然而,他们却也羡慕天下所有的男人,羡慕他们能拥有爱情!
爱情呀爱情,当山庄里的五个男主人们渐渐长大、成熟之后,才知道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个多麽遥不可及的梦。咿呀、咿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的凄怅声响,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清晰得让人觉得刺耳,而且毛骨悚然,像在预告著什麽恐怖的事即将发生。
咿呀……
又是一阵响声,随著门轴转动,有个消瘦身影由远而近,脚步声也由模糊到清晰。
灯光好像永远都那麽的灰暗,照不到她的脸.橙黄的光素只在整个空荡荡的屋子中的某个角落里,孤独、倔强地散发著光芒。
门被推开了,那是最后一扇,很快地,那道消瘦且孤伶的身影,进到卧房里,慢慢地来到老旧的双人床边。
床,只能用还堪使用来说,一眼望上去,很难掩饰它破旧的程度,老旧的木架看来既脆弱且不堪一击,斑斑驳驳的木纹已退去了原有的色彩,像被几百万只白蚁同时蛀蚀过,仅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最糟的是,床上那张看起来仅能用破旧不堪来形容的双人弹簧床垫,凸起挣扎冲破布面而出的褐色弹簧,只要看一眼,不难察觉那上头早已布满了层层的锈蚀,像一只只卷曲的利牙,在呻吟著、哀号著,悲愤得想吃人,何况,这样暴露在外的卷曲弹簧,不只一个。
"你回来啦?"弹簧床上躺著一个妇人,妇人的神情憔悴,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病得不轻。
"是的,舅妈。"女孩在床边坐下,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个由几片木板随意钉起的木箱。
"乃熙,你听不听舅妈的话?"妇人伸来一手,拉起女孩的手。
女孩点点头,"乃熙听。"
对於她的顺从,妇人似乎很满意,苍老憔悴的脸上缓慢地划开一抹笑,"很好,乃熙,你知道,你舅舅在去年过世之一刖,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麽吗?"
乃熙摇摇头,眨了眨纯真的眼。
"是你。"妇人用力一叹,仰望天一化板,摇了摇头。
"舅妈……"女孩咬著嘴唇,不敢多言。
妇人调回目光,直娣著她,"你今年几岁啦?"
"二……二十。"女孩忍不住心头的颤抖,嗓音微颤。
"二十……"妇人似思及了什麽,眉头微蹙,"二十是个好年龄呀,我也是在二十岁那一年遇到了你舅舅……"妇人的话停了,眸光飘远,似在回忆著那灿烂的双十年华。
“舅妈……”女孩见她思绪飘远,不敢大声呼唤。
然而,回忆毕竟只是回忆,现实总是残酷而且血淋淋。
“我要你做一件事,一来是为了你,二来是为了我,但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了你好。”妇人的目光拉回,将脑海中的记忆挥去。
“我……”妇人璨璨发光的眼,让女孩害怕。
“你如何?”妇人凛著脸瞪著女孩。
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服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听话,不要有多馀的思想。
“我……”女孩心中的恐惧渐浓,双手紧紧握住。
她太明了舅妈从不让人反驳或是拒绝的性格。
记忆中有几幕,她被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舅妈追著跑,然后毒打一顿的画面,让女孩忍不住浑身窜过一阵哆嗦。
她应该离开舅妈,离得远远的,如果她够聪明的话。
然而,她又想起了舅舅临终前紧握著她双手,以著乞求的目光望著她,困难地一字一句所吐出的遗言——乃熙,帮我照顾你的舅妈,她是我这一生亏欠最多、最不能放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