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眼望了簿子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那篇“论礼”,我总共只写了三行。第一行开宗明义说“礼”只是些束缚人心、毫无建树的东西。第二行说“礼”不过是某些野心家用来提高身份,制造阶级意识的工具。第三行总结“礼”是戕害自由心灵最大的祸害。
国文先生把簿子合上递给我,意思很明显。我叹口气,无奈地接过来:“好吧!我重写就是了。”
和他作对对我没什么好处,实在没有必要自找麻烦,何况,他这也算是为我好。只是我仍然不明白,为文不就为了抒发思想想象吗?禁忌这么多,倒不如用抄的算了。联考是科举的延伸固然没错,我更相信作文考项是种变相的八股余害。
我走回座位,慢慢收拾书包。小麦和阿花补习班有课先走了。瞄一眼窗外,米俊宽还在,李兰珠也还在。
我呆坐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离开教室,静静地走到米俊宽跟前,朝李兰珠笑了笑。
李兰珠看了一眼,微笑点头,然后跟米俊宽说再见,莲步轻移,风情款款,如弱柳迎风摇曳招展。
“很漂亮吧!她?温柔妩媚,一身的女人味。光是看背影,就想象得出那种款款的风姿。”我看着李兰珠的背影,心有点酸。
“的确是很美。”米俊宽把眼光调回落在我身上。“请妳吃饭好不好?好久没在一起了,老是等不到妳的人,妳到底在忙什么?”
米俊宽这句话,轻描淡写的,算是抱怨吗?
我低着头,避重就轻:“忙着念书啊!”
“是吗?”他打鼻子哼出声来:“这么用功!念到全班倒数第三。”
我不搭腔,快步走着。可是米俊宽身高腿长,跨出一步抵我三步,情形反倒变成我追赶着他似的。
走到路口,他拦辆车子,粗鲁地把我推进车里,紧挨着我身边坐进来。一坐定就对我大声吼叫:“说啊!妳究竟在忙些什么?”口气蛮横又霸道。
米俊宽竟会有这等失态的时候?我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低着头,依旧不开口。他用力捏住我,捏痛了我的手。
车子全速前进,在一栋五楼公寓前停驻。
米俊宽一语不发把我拖上顶楼。进了屋子,关上门后,他才放开我。
屋子不大,整间房子的色调全是蓝白两色雕砌而成。乍一进来,彷佛踏入了青天之中。
我紧靠着墙,企图回避凌空罩来的压迫感。他双手撑住我左右墙两边的空白,整个身体倾向我,围住我的去路。
“说啊!妳还是不说,嗯?”他俯视着我,漆黑清亮的双眼燃烧着一股蠢动的愤怒,像是积怒已久。“我忍了好久,今天我一定要问清楚。妳到底在忙些什么?嗯?忙到整个暑假我天天看不到妳的人影,打电话给妳也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等到开学,妳又躲着我,每次见面都心不在焉--说啊!到底是什么事令妳这样魂不守舍。念书?哼!骗谁!说,我一定要妳说--对了,刚刚下课妳在讲台上和那家伙说什么,讲那么久?说!我可不是十七、八岁的小毛头,妳别想哄我一、两句就算数--”
这,就是米俊宽的真面目?事事冷漠的米俊宽心头那处未曾经人探触的软弱--冷漠王子米俊宽也有这样蛮横霸道不讲理的神色。我看着他的衬衫衣领说:“没想到你这么霸道蛮横。”
“对!我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妳别想我再忍下去,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
看来他是积怨已久。我还以为,他对我的冷落一直不放在心上。
我觉得又气又恼又好笑。
“那么你是特地等我下课了?”
他哼了一声:“我不等妳等谁?”
“天知道!也许你在等什么花花草草,牡丹珠宝的。”我拼命装作一脸不在乎,偏生微酸的口气全数泄露了心底的醋意,加上妒意攻心,情急下把“兰花”误说成“牡丹”。
他缩回手,交抱在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底燃烧的火焰转而化为充满威胁的狡黠。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因泄露自己的秘密,转羞成怒。“哼!谁不知道你跟李兰珠有说有笑,暧昧不明的。”
“所以妳就吃醋了?”他伸手拨乱我的头发,语气好柔好柔。
我拨开他的手,捡起书包拍干净挂回肩上。“你爱跟她怎么样那是你的事,何必又扯上我。”说着跨步离开,被他一把抓回来。
“妳这个任性的家伙,拜托不要乱找麻烦!”他把我丢在沙发上,跟着紧挨过来,防止我再跑的企图。然后双眼侵略性掳住我,再度柔声说:“如果妳这是吃醋或者嫉妒,我都会很乐意的接受。妳说,是不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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