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地回头,便望进了一整片浩瀚的花海。
嫣红姹紫,美不胜收。照片中所捕捉的色彩如此鲜艳,她整个人像是被吸进去了似的,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花瓣、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这是六月去日本拍的紫阳花。”
他解释的低沈嗓音突然变得好近好近,就贴在耳边,让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他还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我正在整理这些照片,有兴趣陪我看一下吗?”
兴趣?当然有!只要他别贴得那么近,她会非常乐意的。
像现在,她敏感耳际还能感受到他的呼息,何敏华紧张到全身绷紧,右手没有意识地挥出,差点扯翻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包包。
罗品丰完全习以为常,他敏捷地伸出手接住了包包,随意放在地上,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幻灯片一闪,又换了一张动人景色,是樱花开的盛况。整个画面全是深深浅浅的粉红嫩白。她的注意力立刻重新被吸引过去,眼睛睁得大大的,贪婪地欣赏着每一个细节。
好美呀,她最喜欢这种浪漫粉彩了。想象在落樱槟纷中漫步,满天都是像细雨般飘落的花瓣;他似乎连气味都拍下来了,樱花的淡香、潮湿的泥土气息、手中热咖啡的芬芳──
到底是掌镜多年的功力,还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她一面目眩神迷,一面忍不住晕沉沉地想着。
一张又一张,她的心也这样一吋又一吋的沦陷得更深。那种深切的渴望又出现了,仿佛待在才华洋溢的他身边,她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比较特殊的、可以令人羡慕的对象,而不是平凡的、需要死命讨好身边每一个人、却又不见得成功的失败者。
真的好想好想……
“这是华府的樱花……西雅图的樱花……京都……”他靠得真的很近,到后来下巴干脆就搁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着一张闪过一张的幻灯片,缓缓解说。
花海是最浪漫的题材了,从紫阳花到樱花,从熏衣草到郁金香,虽然是俗到不行、业余摄影者都拍到烂的景色,但是,用来把妹,绝对是无往不利。
罗品丰嘴角弯起自嘲的笑意。他就是在把妹。像雄孔雀一样,在异性面前展露自身斑斓美丽的羽毛,想要吸引对方注意。
这个女孩一直都太在乎周遭眼光,只想取悦别人;太努力之下,忘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老是跌跌撞撞,力不从心。
有没有什么,是会让她单纯的开心呢?
就像他自己一样。当年第一次摸到相机、第一次拍出喜欢的好照片,刚从冲印馆拿回来的温热纸袋抱在胸前,那种全身都会跟着热起来的成就感,在多年之后,拍出无数张所谓的杰作、代表作,得了大大小小的奖项之后,是不是还能找得回来?
漫天的罂粟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进泰缅交界的金三角区域拍的。画面美艳到诡谲,让人气息都会为之一窒。
“这是很久以前,在春天去──”
正想继续解释时,突然,她轻轻转过脸。
他的下巴本来就靠在她肩上,这下子,嘴唇触着她的脸颊。
罗品丰愣了一秒。
下一刻,温软的唇印上他的。
光影隐约交错,放映机微微发出声响。鲜丽花色在碧蓝天空下,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他们就在这魔魅的巨大影像前,从生涩到热烈,从浅到深,温柔亲吻。花,好多好多的花,各种颜色、各种模样,在天地间盘旋飞舞,好美好美。
很久没有这种创作能量满满满,满到快要溢出来,不画不行的感觉了。她的手停不下来,眼前的美景越来越灿烂,花雨中,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
“敏华!”气急败坏的尖锐叫声,冲破了粉嫩色彩迷雾,直直地穿入她耳中。“妳在干什么?!”
“我?”她迷茫地抬头。“我在画图啊。”
“妳画这是什么图?能看吗?!”表姨气得跳脚。“这是跟生前契约公司合作的广告案,要庄重、肃穆,妳画这么多的花做什么?”
何敏华这才如梦初醒,粉红色泡泡破得干干净净。她赶快把草稿翻过去丢在旁边,眼前再度出现雪白的画面。
可是,还是好想画花喔,樱花、郁金香、绣球花、罂粟──
“何敏华!”表姨真的生气了,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妳动作快点,不要拖拖拉拉好不好!我明天就要跟客户开会,妳到现在东西还没给我,要我怎么去跟客户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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