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会把自己闷死的。」他带笑的声音透过丝被传来。
「不用你管!」她使起小性子,执意像只蜗牛般躲在自己的壳内,拒绝探出头来。
他假装困扰地自言自语。「可是这样我很困扰欸,万一妳闷死在我床上,我这张上好的床不就报废了?而且还得替妳收尸,想想实在麻烦。万一妳家人来找我索赔,又得额外多付一笔开销……」
「放心!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不会有人来找你索赔!」她气得拉开被子,翻身大嚷。什么收尸?这个人的嘴实在太坏了!
「妳是孤儿?」康焱丞的眼中出现同病相怜的疼惜。「真巧,我也是!看来我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不好意思,我笃定我们一定不合!」瞧他们哪次见面不吵架?会合得来才有鬼!
「是吗?」康焱丞的眼中依然透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她依然语气不善,但更少她不再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否则他还真怕她闷死,到时他就少了个有趣的伴了。
「睡吧!」他轻声说道,率先闭眼休战。
纪梦棠防备地瞪着他好久,确定他没有任何袭击她的意图,才再次闭上眼睛。
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一整夜,但不知是她累坏了,还是他的床太温暖舒适,原本打算不睡的她,闭上眼睛静静躺着,竟然过不了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康焱丞一直由背后凝视她隐藏在被子下纤瘦的身影,彷佛守护着她似的,直到她呼吸深沉平稳睡着了为止,他才合上酸涩的眼让自己好好休息。
这一觉,纪梦棠睡得很沉,但将近凌晨的时候,身旁一阵怪异的低吼声惊醒了她。
她吓了一跳,迅速睁开眼转头一看,发现仍在睡梦中的康焱丞双手不断在空中挥舞,嘴里还喃喃不知嘶吼着什么,看来应该是做恶梦了。
「不要!不要那么做……求妳……」他的头不断在枕上左右摇晃,满头大汗,面容痛苦,完全没了清醒时讥诮嘲弄的可恨模样。
她爬起来,犹豫地看着还在梦中不知与搏斗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她本来想狠下心不理他,但是他好像很难受,所以她一直挣扎,这样不理他好吗?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叫醒他。
「喂,醒醒!」她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轻推他的肩膀,但他没醒过来继续在梦中挣扎。
她没办法,只好挪近几吋,加大音量叫他。
「喂--你醒醒!」这回她用手掌大力推他,他总算睁开眼睛了,不过才一张开眼,却是迅速抓住她的手,厉声质问:「妳为何还不放过我?!」
「好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力道大得像快把她的手腕扭断,她痛得眼眶浮现泪花,却抽不回自己的手。
「妳--纪梦棠?」康焱丞好像终于清醒了,一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立即像烫着般迅速甩开。
他撑起身子,用手抹去满脸的汗水。「发生什么事了?我做恶梦?」
「嗯!你叫得很大声,好像很痛苦……」
这是一定的,自从家中发生遽变之后,他没有一夜不做恶梦。
「抱歉吵醒妳了,继续睡吧!」康焱丞轻声致歉后翻身下床。
「嗯。」她假装拉拢被子,一面偷偷用眼尾的余光偷瞄他的动静。
她见他走到落地窗前,在咖啡绒长椅上坐下,随手从一旁的矮几上取烟点燃,然后凝望着窗外,默默地抽着。
袅袅升起的烟雾让微弱的灯光显得更昏暗,她只能看见他萧索孤独的背影,还有那点特别明亮的红色烟头,他的表情她根本看不见,但难以解释为什么,纪梦棠就是能感到他的身影所透露出的悲伤气息。
为什么他的背影看起来让人觉得好可怜?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难道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吗?
认识他已经一个礼拜了,但她还是无法捉摸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他卑劣可恶?但他并没有不顾她感受地强自夺取她的身体。说他阴沉诡谲?有时他又笑得像个顽皮的大孩子。说他讥诮讽刺?但有时他又温柔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说他豪爽开朗?偏偏又让她窥见他阴郁孤寂的一面。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难懂喔!他不像她的男友高仲威那般简单明了,当初交往时,高仲威的优点缺点、兴趣好恶,她很快就摸清楚了,但是相识一个礼拜,她却觉得自己根本还没看进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她有种直觉,他的心里一定隐藏着极为骇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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