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堂妹早上说的,单家子女虽不允许软弱,但并不制止撒娇,可他从来没有女儿对自己撒娇的记忆。
他是她的父亲,养她五年,对她来说,却比不上一个陪她半个月的保母。
说没有被打击到,是骗人的。
可打击更大的是在他出现后,女儿的崩溃大哭蓦然休止,原本环抱住卫静的小手也立刻放开,站离卫静身边两步远,怕怕地站在远方,不敢靠近任何人。
「懿懿,过来没关系,来静姨这里。」卫静朝向小女生招手,对她微笑鼓励。
因为单天齐的表情不是自信满满,而是像是突然宣布破产似的,大受震惊,所以她不认为他还会再开口。
可怜的男人,终于发现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做起来非常困难。
正因为平时没有交集,没有好好听对方说话,因此没有办法说上十句话,哪怕是再普通的小事都好,可就连最普通的小事,他也不了解。
他一开口,孩子直觉想到的是责难,所以习惯性的道歉,而且除了对不起,孩子也不知该对父亲说什么。
「来,静姨带你去睡觉,嘘,别哭喽。」卫静安慰小女生,告诉她爸爸没有生她的气,要她下回一定要说明白,不能老用哭泣解决事情。
单懿慈抱着她的手,大眼无声乞求她留下来,回房后还环抱着她的手臂很久才睡着。
一直等到她睡熟,卫静才离开小孩房,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小孩房门口,一脸阴郁的男人。
他脸上没有刚下班时的自信满满,手里仍握着那只未拿给女儿的黄色小鸭,正在自省着。
他从来都不知道,小朋友洗个澡也需要玩具。
他知道卫静出来了,但现在他不想看见那张得意的脸,他输了,彻底的输了,他连跟女儿说十句话都办不到,这算什么?
「没关系。」卫静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温柔地笑。「没有人天生就知道怎么当父母,现在开始关心,还来得及。」
他一愕,总算看向她。她没逮住机会嘲弄、践踏他的尊严,反而安慰他、鼓励他,这个女人,她是笨蛋吗?
没有人有这样的机会,却不逮住他挫败的一瞬间而加以攻击,她……跟他打赌,不是为了要给他好看?
「那个赌约没有有效期限,我想,你若理解我刁难的理由,就不会向我要求赌赢的奖励。」
「你赢了呢?你又能得到什么?」他忍不住反问,这女人难以理解,他无法掌握她的想法。
「我说过我不希望赌赢,如果我赢了,那么我会非常难过。」
「你从来没赢过吗?」他回想,据天恩的调查报告指出,卫静入行至今,加上懿懿,是她带的第五个孩子,前四任雇主都对她赞不绝口,甚至愿意帮她写推荐信担保。
口耳相传下,她一直在富豪之家工作,从不曾间断,当小少爷、小小姐们的保母。
他出身豪门,再清楚不过豪门生态,九岁被伯父带在身边之前,他印象中就一共换过十二个保母,因为没有一个能忍受压力,待满十个月。
因为薪水虽然惊人,但难搞的富太太们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保母,他的母亲就是一例。
「我很庆幸从来没有赢过。」她说自己没有赢过的表情,带着欣慰。
那表示她提出的要求,富太太们都了解她如此做的含意。
那么小时候……他跟自己的父母亲一天有说上十句话吗?
并没有。
他一直将提携自己的伯父当成父亲般敬爱,难道伯父对他只有严厉的教导?
不,还是有轻松的时候,伯父会抓他去打球,带他去运动,跟他比赛,每一次比赛伯父从来不放水……
他闭了闭眼。怎么会忘了呢?光严格是不够的,他因为逃避现实,而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卫静骂的对,他这个父亲当得不及格。
「卫小姐,很抱歉,姓单的,向来不爱输的感觉。」既然想通,他的语气更是霸气。「你会保持完败的纪录。」无论再忙,他也要跟女儿说十句话!
听见他这样的说法,卫静不但没生气,反而很开心。
「我会拭目以待。」她轻轻一笑,转身离去,没发现单天齐表情诡谲地盯着她的背影,深思很久。
久到在公司加班的单天恩都回来了,他仍站在走廊,凝望她消失的方向,没有转移视线。
「哥?」单天恩觉得奇怪,轻叫恍神的兄长一声。
「恩恩,我问你。」单天齐勾了勾手,唤堂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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