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培雯真不在出国前先订个婚吗?」
「出国事都忙不完了,哪还有时间?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两家,订婚又要惊动半个台湾,比坐十趟飞机还麻烦,明年暑假再说吧!」佑钧回答。
「你可要好好照顾培雯,委屈了她,我会找你算帐的。」
「培雯可悍啦,你都看到的,她别委屈我就不错了。」佑钧说:「倒是小蕾年纪还小,你可别欺负她不懂事呀!」
「你们李家女人容得人欺负吗?看你两个姊姊就知道了。」御浩回他。
这是真心话,小蕾愈来愈有其姊之风,今晚居然连吻都拿来主动要求了。
唇上仍留着方才那如火燃发的热情,香暖甜美的感觉……御浩自己也是震惊的,长到二十二岁,见过各种不同的女孩,他下意识里喜欢的仍是奶奶、母亲那一型的世家小姐吗?
他心上突然生出许多不确定的疑惑……难道当年会选择小蕾、又能持续交往两年不分手,并不纯是大家想的顺长辈之意,也不是他自以为的偶然吗?
正如培雯说的,他是该好好思考这段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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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边门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他们刚上完费牧师的英文会话课。
已是入冬寒冷的季节,李蕾套上浅米色红绒边的毛呢大衣,甩甩黑亮的垂肩长发,脂粉不施仍如玉琢的一张小脸,加上足蹬的义大利皮靴,引起不少往来行人的注目,她早已习惯了。
她身旁站的是穿军服的廖文煌,帮她拿皮包和书本,活像陪侍的小副官。
这半年来,在邻县服预官役的御浩和廖文煌,一有休假就回来陪李蕾上英文课。有御浩在,当然由他送她回家;御浩不在时,护送就成了廖文煌的工作。
最初李蕾颇不乐意,因为廖文煌向来阴沉古怪,被她归入鲜少交集的「非我族类」群。几次同行之后,发现他英文不错,又常热心为她解疑,并没有先前想的难以相处,才不再冷眼以对。
「我以为御浩今天会来。」廖文煌说。
「他没有休假。」李蕾说:「我倒奇怪你的休假特别多。」
「我也纳闷,我和他的单位性质相似,最近并不忙呀!」
「大概他比较受长官器重,公务都交给他吧。」她替御浩说话。
廖文煌无声一笑,心想,三小姐是真不懂还假不懂呀?御浩的祖父是党国元老,军中靠山大,王家孙少爷可比谁都轻松哩!
出身贫苦却志向不小的廖文煌是个充满矛盾的人,他一方面读着地下反动书刊,痛恶权贵阶级的腐化和压迫;一方面又和御浩、佑钧等世家子弟维持长久的友谊,妒羡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甚至对李蕾,也有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别样心情。
表面上,他不屑那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女,嘴里批判,但每当娇美贵气的李蕾出现时,他就双眼晶亮,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看到她。
但他也不会傻到以为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那种喜欢,多半居于他们童年相处的美好记忆。
十岁以前的李蕾,慷慨大方平易近人,可爱得没有心机,什么都嚷着和别人分享,完全不像现在端着小姐的架子不容亲近--那是连御浩都不知道的过往,属于他个人独藏的秘密。
因此,当御浩和李蕾交往无关乎爱情时,他无法平心祝福,总希望他们早日分手,各自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他还找来某日本杂志,报导三菱、住友等几个大财团彼此为子女安排通婚,有个说法叫「人工培养的婚姻」,当着御浩面痛批其私己排外的权势挂勾和泯灭人性的做法,想对他醍醐灌顶一番。
御浩都只短短一句「你不懂我们」,一过就是两年半。
我们?我们又是谁?这自称对社会充满关怀、追求世间公义的贵公子,其实仍抱着优越的心态而不自知,他要真正混入贫苦大众还早呢,最起码也得结束他和李蕾那种虚伪可厌的交往才行吧……
「奇怪,二姊夫的司机怎么还没到呢?平常他早就在这儿等了!」李蕾说。
「也许他有重要的事情来晚了。」廖文煌说。
「难道接我就不重要吗?」她不悦地回一句。
当然不重要,妳有很多种回家的方法……李蕾不会懂的,街上满是为生活奔波的升斗小民,多少人命如蝼蚁、多少家庭三餐不继,都不在她小姐的眼底。
廖文煌看看手表,下定决心做某件事,这个机会错失了以后很难再有。
「呃,我能不能请三小姐喝杯咖啡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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