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舟河、小独木舟镇……
御浩忽有灵犀一通,像心电感应般,在多日的浑沌黑暗中终于看到一丝曙光……有可能吗?小独木舟镇枉他们心目中有着极特殊的地位,有没有可能这巧合让小蕾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毫无印象?
也许她出走之前已有妥善计画,又也许她人正安全地在独木舟河附近……
「我马上到美国找小蕾。」御浩忍住内心的波动,那乍然发现的小小希望只保留给自己,害怕说出来又遭受到诅咒。「我可以去看伯父、伯母,告诉他们小蕾很好,让他们放心。」
「谢谢你,我一直就知道你是重情义又值得信任的人。」李蕴松了口气说:「对了,你要找小蕾,工作怎么办呢?你不是才要开始发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吗?」
重情义又值得信任?算了吧,当他失败时这些都比脚下的尘土还不如,他早看透了这些虚伪的赞美。
理想和抱负?他脑中闪过奋笔直书的救国文章、集群激昂的保钓游行、满怀壮志的秉烛夜谈、悲愤不已的国是大会……那些又算什么?一弹指间也不过是抓也抓不住的灰飞烟灭,他却为那些看似美丽的事物把小蕾和孩子都牺牲掉了。
那么,努力追求来的学位、报效国家的经建大计、荣耀的社会地位,若没有小蕾和孩子,这些美丽事物也终将是另一场幻灭而已。
目前,找小蕾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没有做将是一生最大的遗憾。
「工作到处都有。」御浩又加补了一句。「从现在起,小蕾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几只戏耍的鸭子朝湖的南端游去,牠们伸长脖子呱呱叫着好像在讨论岸上那个奇怪的女人,她跪在那儿,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
「娃娃看湖,已经一年了,我走遍整条独木舟河,从你这个源头到河尾的自由人湖,都没有找到『天使之家』,我必是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了……现在又是秋天,又由你这儿重新开始,你叫做『娃娃看湖』,一定要保佑我的娃娃小舟……是的,我为他取名叫小舟,所以他不是随便一个无名无姓的孩子,他有父有母的,请让我早日找到他……」
李蕾虔心祈祷,虽然对一座湖说话很可笑,但她独自一人生活着,偶尔也需要倾诉的对象,即便是湖也可以。
打开手中的地图,红黑蓝绿的笔迹标示着她走过的每个城镇,当初她在有玉米田和小麦田的偏北部大平原区,一州州找着独木舟河,幸好就这么一条没有其它同名的,并未花太多时问辨识。
不幸的是,独木舟河比她想象中的长多了,约三百公里几乎横跨整个州:纵向方面,支流湖泊遍布形成一个庞大的水域,稍大的城镇就有近二十个,小的更是不计其数,要由当中去寻找几栋渺小的建筑,比大海捞针还困难。
过去一年来,李蕾最常碰见的情况是--
「这儿有没有叫『天使之家』的地方?」她问。
「『天使之家』?没听过,哪个小镇的?」他们反问。
「不记得了,只晓得要跨过这条独木舟河。」她说。
「密斯,这里的每个镇都要跨过独木舟河,没有地名,帮不了忙呀!」
「『天使之家』?应该在天堂吧?」有人开玩笑说。
不在天堂,不在人间,或许和地狱有关,算是它们三者夹空而生的缝隙,向来与世隔绝,仅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许对外公开,外面的人也不愿涉入。
这是她一次次失望后的感觉。
会不会很累很苦又很绝望,然后就放弃了呢?
若是以前的李蕾一定轻易就放弃;但历经那段惨烈的身心创痛后,她从十岁以来一直架设的美丽舞台顿时坍塌,回头看阴惨惨的,身边亲爱的家人和御浩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对一个什么都不剩的人,又有什么可放弃的?
她知道自己已不是李家人,因为她不可能顺家人的意愿去嫁给另一个世家子弟,过着自欺欺人的傀儡生活--她无法像爱御浩般再去爱另一个男人,没有爱的婚姻,多令人作呕;在社交场合上,她也许还有机会再见到御浩,若面对他手挽着另一个女人,她宁可一头撞死。
因此,她只有远远离开。
对于找孩子,她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她必需有个前进的目标,而小舟之被弃如同她被弃一样,母子同病相怜,所以她在独木舟河上来回寻觅,一次次失败却不气馁,因为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并下坚强的她会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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