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
「嗯?」
他的大掌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再过不久,我就可以真正的回家了。」
伍嫣忙不迭地抬起头来,明灿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真的?」不会再只是一年里回来个一两次,或是因为葬礼或突来的意外才回来,而是真真正正地留在这里再也不必离开了?
「嗯。」杜宽雅沉沉地应着,回想着在他着手进行布局多年后,他终于可以与已展开行动的富四海一起进行最后的阶段,「妳再忍耐一下,再多等我一会儿,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
面对着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名词,伍嫣的脑际有着片刻的空白,一种不熟识的寒颤,霎时攀上了她的心坎。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她没存过半点期待的字眼时,她突然想起在杜宽雅年少时,那个以死亡终结了他青春岁月,逼他一夜之间得飞快长大成人面对现实的母亲。
她至今仍然记得,当年在春日尚好,花园里百花齐绽时,她曾听已经过世的杜婆婆说过,当年杜宽雅的母亲,就是为了追求一个明知不可得的永远,情愿放弃了一切,全心全意地只专注地爱着他的父亲一人,爱得从此以后心底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就连她亲生的儿子,也只是她生命中的陌路人而已。
如果说,爱对她来说是一种令人恐惧的贪婪,那么,他的永远呢?当芝加哥笼罩在冬季的风雪里,再次成了一座由冰霜所筑成的雪城时,杜宽雅已与伍嫣整整半年没有联系了,而这半年来,芝加哥的城东过得很不平静。先是城东黑帮的首脑,死于一起很明显是人为的交通事故,就在黑帮组织的第二把交椅继任后不久,没想到这名新一任的黑帮首脑,竟遭自己冷落已久的儿子枪击,以致颈部以下全部瘫痪而躺在医院里。
对于这一切,杜宽雅毫不意外,也认为精神方面已不正常多年的尼尔森,的确是会,也敢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这些年来,他在尼尔森的脸上,除了看见疯狂外,他还看见了,当年那个不受父母重视对于亲情无能为力的自己。只是他与尼尔森不同的是,他虽曾渴爱过,但他不会把亲情当作生命,不遗余力地想去得到那些不可能会拥有的,而早年起,即与他们大哥一起被列为继承人的尼尔森则不。尼尔森与什么都不想拥有的他不同,长年来被父亲看重、在黑帮组织里拥有着极高地位的尼尔森,自从得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天起,人生里所有的辉煌与灿烂便全都消失了。
他再也不是被寄与厚望的继承人,他亦不再是能在组织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只能流落到父亲为他们这些儿子所设置的冷宫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将一切收回的父亲能再回首青睐,好让他重新拥有失去的那一切。但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备用品的父亲,却当他们是物品般,不能用了、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扔掉吧,因他们在他眼中不过就只是个工具而已。
在芝加哥惯有的强烈风雪吹得人人都不想出门的这一日,杜宽雅与富四海来到了市郊外的一座疗养院。陪他来的富四海,留在一楼的会客室里接着始终都响个不停的电话,而杜宽雅则上楼去探望那个黑帮老大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即被尼尔森一枪给永远打下来的父亲。
也不管自己受不受病房里头的病人欢迎,杜宽雅在踏进病房后,径自走至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就着房里不甚明亮的灯光,静看着那一张曾经令他母亲朝思暮想的脸庞。
「你来这里做什么?」仅只剩下颈部以上还能动弹的派斯顿,没想到他竟还有脸来此。
「看你。」
「我都听说了。」这小子以为他躺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说了什么?」杜宽雅好笑地问:「我将你交给我管理的所有企业,全都挖得空空洞洞的,再拆成一片片后,以低价卖给你的眼中钉?」
多亏了那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富四海,这些年来原本只能一点一滴在拆卖组织企业的他,在有了富四海的帮忙后,他将旗下一家家企业挖成空壳子进度,因此大大超前了不少,不然以他的估计,他本来还得再多花个五六年的时间,才有办法从这堆泥团里脱身。
派斯顿登时气得涨红了脸,「你竟吃里扒外?」
「错,我从还没回来芝加哥前,我就一直是城西黑帮派来的卧底,我从没有背叛任何人。」远在当年他接到电话必须返回美国之后,他就已经主动与父亲的眼中钉联络过,他愿意成为另一个想要打倒他父亲黑帮的棋子,他才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空手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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