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么明显吗?”她反倒讶异起来。
“当然,我季雪凝不懂卦相,不过这双眼珠子还有些本事哩!!”我有些得意。
这一晚,我和她又畅谈得非常尽兴,直到天翻鱼肚白,才撑著眼皮各自回到被窝里去。
同样的十七岁,可是书缦的成熟、内敛就是副老大姊的气度,反观自己还真是格外的幼稚、天真。
想想,也真是气馁,在天津,我季雪凝就比不上仇晓茵那朵水仙,没料到来了上海,又遇见一朵绝色清雅的幽兰,还好我对自己尚有几分自信,否则真是无颜苟活下去。
这等闲荡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星期,盼望的开学日终于近了,在柳书岩的协助下,我办好了注册,买齐了各式美术用品,就等著教授亲临了。
这天,趁著新生入学讲话会后的下午时刻,身为学长及系学会长的柳书岩带领著我们这一群甫入学的新鲜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上海美术会馆参观近期举办的书画交流联展。
这次参展的画家大都是属于新生代崛起的,因此作品以西洋画作占了大半,其次则是国画的各类流派,总共大约六十余幅,将不算大的展览室陈列得密不通风。
但是,我大约扫视了一回,就直接的走向大门左侧陈列墙面的三幅油画前伫立。
“哇!这画工真细腻,连笔触都处理得干干净净!”随我而来的姬芳燕瞪著双眼,啧啧称道著。
“没水准!这幅画的重点不在这儿,是在他所表现的——的什么——”班长耿肃斜歪著头,努力想表达著。
“灵魂——”我接了下去,说:“一份半推半就,纠缠难解的苦衷。”我被这三幅画给催眠了。
“哇!真不愧是榜首,观察入微呀!”姬芳燕一面赞叹的口吻,一面睥睨地瞧了方才出言不逊的耿肃。
“奇怪?!怎么牌子不见了?问问看这作者是谁啊?”另一位同学插著嘴。
“穆颖,一定是他。”不知怎么地,似乎有千军万马的肯定在我心里。
话才说出,就见一女服务员朝这方向走来——
“累死人了!好端端的,干嘛开放给小学生进来参观,搞得乱七八糟,连名牌上都是手指印。”她气呼呼地叨念著,并从盒子里挑了三张新名牌,重新贴在那三幅画下的墙壁上面。
就是穆颖,没错!
“哇!季雪凝你好厉害呀!”姬芳燕差点没五体投地。
“这位不就是咱们这学年新聘的教授吗?”
“季雪凝你认识他吗?听说他同你一样是从天津过来的。”
突然间,我竟成了焦点。
这天起,只要有关於穆颖的事,他们总会主动地向我讨论两、三句,连鸡毛蒜皮的揣测都要探探我这位季大榜首的看法,真是好笑又有趣。
正式上课的第三天,才有穆颖的课程,不过一大早,大伙便对这位新生代的画家议论纷纷。
“听说穆教授生性孤僻、沉默,而且一板一眼开不起玩笑。”
“这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嘛!怎一个‘怪’字了得!”
“他怪不怪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的严格是出了名的,要是稍有不慎,铁被刮得鼻青脸肿!”
“这么恐怖啊!雪凝你倒猜猜看,这穆教授究竟会是啥德行哪!”姬芳燕忧虑地问著我。
姬芳燕是个缺乏自信的女孩,瞧她那副惊惧模样,著实令我好笑又心疼,只得临时起意地开个玩笑,纡解纡解她紧张的心情,于是顺口瞎掰:“依我看嘛!穆教授必有副冷死人的扑克脸,还顶著一头油不啦叽的头发,就是那种苍蝇掉下去会溺死在里头的那一种——”我才形容到此,便见著几位同学已笑弯了腰,这一来,我的兴致更高了,更不知节制地扯了下去:“最特别的,就是他脸上满满的一堆麻子——”
“为什么?!”大家愣了一下。
“因为心理不顺导致生理不调嘛!一股闷气全爆到脸上了呀!”我说得口沫横飞,大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只有“恪尽职守”的班长耿肃不忘提醒著我:“季雪凝,你茶水倒好了没?上课铃已经响一阵了。”
耿肃也太小看我了!我季雪凝做事一向伶俐,何况值日生这等芝麻小事,于是我举高拿著杯子的右手,得意地向耿肃说:“哪——这不是茶水吗?我还特地加了退火祛郁配方,保证穆教授喝了心开意解,麻子全消——”
话未竟,就见著耿肃和这票同学全站了起来,而且面带惊惧。
我再蠢,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赶忙地将茶水置于讲桌上,不敢回头探个究竟地快步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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