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个陌生人,这等反常的心绪,是十七岁的我从不曾有过,因此,当时的我只能以惊吓、恍惚来漠视、掩盖此等的反应起伏。
直到他翩然离去,我才如梦初醒地站起身,拍拍裙上的草屑,收拾好画具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还好晓茵今日缺席,否则瞧见我方才的模样,铁定笑得三天三夜出不了门庭,这还不打紧,更严重的是此事一传到俞善谦、赵醒仁那班子耳中,岂不坏了我“季女侠”的声名,虽然仇晓茵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姊妹,但,只要碰上了俞善谦,她就顾不得与我的手帕交情了。
一想到他们,我又是满满的笑意。
这几年的学校相处,我、仇晓茵、俞善谦、赵醒仁结成了行动四人组,不论是上课或游玩,只要见著一人,其余三人的行综皆不需多问,这般纯友谊的默契维持了好几个学年,直到前些时候,仇晓茵和俞善谦正式跨越了界线,成了人见人羡的一对。
就从这时起,赵醒仁便识趣地自动闪开,而我同晓茵之间也愈来愈有距离,在毕业前夕,这令同学们羡慕的“超级四人组”,已经是半瓦解、半貌合神离了。
不过,我们仍是为曾经有过的风光骄傲不已。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就属俞善谦的功课最行,几乎包办了各项学科测验的奖学金,或许是因为离乡背井再加上依靠的亲戚家境不怎么宽裕,这个来自东北的青年总是特别的奋发图强,因此,他的努力与才气备受校方的赞扬,是人所皆知的模范青年,也是“女”所公认的白马人选。
就连一向自恃甚高的我,也承认有动心过的时候,只不过他总是把亲切温柔的一面给了晓茵,对我反倒是一副冷冷淡淡、无关紧要的神情,这口气,怎么说我都咽不下去,于是反击的方式,就是更积极地与他竞争于各项的活动当中,而竟然有几次硬是把他这“众所景仰”的风云人物给比了下去,见他一副受挫折的表情,就足令我乐个不停,只有晓茵看不下去。
“雪凝,你好残忍喔!干嘛老跟人家过不去,一个女孩子家何苦抢这风光嘛!难怪只要是男生,都避你远远的——”原先以为晓茵是心肠软,再加上她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思想才会看不惯我的作风,谁知,那时的她早已倾慕他多时了。
这一切,只有耳聪目明的赵醒仁看得仔细。
“晓茵是朵被娇宠的水仙,怕俞善谦是力有未逮。”赵醒仁若有所思地说著。
“晓茵?!俞善谦?!”我从来没把他们俩想在一起,经赵醒仁这么一提,我心头不禁一惊。
是的,他们站在一块就是对令人欣羡赞叹的组合,俞善谦的器宇轩昂,晓茵的娇媚如水,若说有缺憾,大概就是俞家的家世略显微寒,怕是天津船运大王的仇家根本不屑一顾。据我的了解,晓茵上面的哥哥姊姊皆是在仇父的安排下与各省颇富盛名的商业大家联姻,想及此,就不免为晓茵的未来忧虑。
“其实,你和善谦才是最匹配的一对。”赵醒仁的这句话,著实令我心头一紧。
其实,先前的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季女侠,待会儿下了课,咱们再去比划比划——”
“没问题!放马过来,我是奉陪到底——”
这是我同俞善谦常有的对话,不论是讲演、棋艺或是书法,都是我们相互厮杀的战场,也一度是我误认为“培养情感”的地方,就这样,不知何时,俞善谦成了我心中的一个影,似有若无、浅浅淡淡地搁在心底,但是我始终掩饰得不露半点痕迹,看看今时,想想当初,我更是对自己的演技佩服不已,否则要我如何面对方成定局的晓茵与善谦。我可不想为此毁了我季雪凝的“一世英名”。
“赵醒仁你该不会说晓茵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我收回思绪,又想到方才赵醒仁的话题。
“你说呢?”他挑挑眉毛,以复杂的眼神望著远方,“至少,仇家会比较接受我的资格条件!”
这是事实。赵醒仁家世甚好,除了经营贸易外,赵家一门即有三人任职于中央政府的高层单位,可谓是政商合一,无往不利,这等家世确实是仇家乐于高攀的,再说醒仁的人品也是不差,就唯独他那深沉的眼光,常令我们有莫测高深的感觉,我们熟悉他,却不了解他。
回到家,天色已接近暗沈,我穿越了前庭,前脚才一踏进客厅,就被一阵嚷嚷当头淋了下去。
“你今天一整天都野到哪儿去啦?”老爹吹胡子瞪眼地吼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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