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么多年来,爷爷总是挂念着他自幼分离的同胞手足,好不容易盼到兄弟团聚的时候,若是在这时节有任何闪失,他那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衰弱不堪的心脏,还能再负荷这种忧痛吗!
在映蝉思绪如走马灯般流辍之际,刍荛也面色凝重地遥望窗外鱼鳞般依序排列的白云。这么严重……想不到多桑的病情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那个专制顽固的老头儿,在他那做然且独断的唬人外表下,却已是风烛之体,这个消息一时之间还真令他难以接受。
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个年轻人,医生和蔼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其实,依他们心室瓣膜上的破洞,能拖到最近才发病,这已经是个奇迹了。从今以后,只要不要让他们太劳累且情绪波动过大,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的。”
默然地走出医生办公室,两人皆心乱如麻,站在微敞的病房门口,他们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仍忙着彼此消遣且抬杠的老人们。
“谁说的?我记得很清楚,隔壁村那个玉兰她喜欢的是我,因为那回我们到冬瓜伯的果园偷衅芭乐时,为了要拉你,害我的裤子被树枝扯破,是她帮我补的。”
“哼,笑死人啦!是我跑去跟她说,她才帮你缝裤子,她是看在我的份上。”
“你也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唉……我们都老了,那个玉兰现在也不晓得怎么样啦!”掏出烟,扬皓笛四处忙着找打火机,感慨地摇着头。
“你可别在这病房里抽烟,护士小姐会不高兴。”
“我才懒得理她们,反正再活也没多久,能抽一根是一根。”叼着烟,扬皓笛在他自己的抽屉中翻掏着东西,“怪事,我明明记得带着了的……”
“我可不像你喔!我要活下去,看着我的孙女映婵结婚生子,逗逗我的曾孙子。所以,你要抽烟上别的地方去,可别拉着我一道去见阎王。”用手煽煽面前的空气,皮皎苗没好气地说。
“嗯,我已经叫刍荛娶你的宝贝孙女儿啦!奇怪,我刚才看到刍荛的车已经停在后头的停车场了,怎么还没到!唉啊,兄弟,该不会是医生找他们去说咱们的病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会以为我们是在要胁他们结婚呐!”
“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能早些把映蝉的婚事给定下来,我才能放心,否则,哪天我要是两腿这么一伸,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怎么舍得喔!”
“不成,不成,我当初收养刍荛时就跟他说过了,这辈子我才不需要他报答我,又不是演电视剧,干么那么肉麻兮兮的!可是,这医生要是跟他说太多的话,那小子可能连我叫他去死,都非要找块石头撞不可,这……这可怎么办?”宽大的日式罩袍发出唏唏嗦嗦的声响,踩着的木屐咯啦咯啦地传来清脆的声音,扬皓笛苦恼地抱怨着。
“不会啦!这位陈医生是个明理的人,他应该不会随随便便的把我们的情况说给那两个年轻人听的。大哥,你就别操太多的心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这也要看他们彼此有没有缘分……”
“缘分?谁信那玩意儿来着?刍荛是我的儿子,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心态,虽然他是中国人,但自幼跟我在日本吃苦,后来又被我送到欧洲的修道院去念书。
老实说,除非我拉下这张老脸求他,否则要他娶个小姑娘是挺不可能的,况且他还是牛津和剑桥的硕士博士……”
“大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指映蝉配不上他!”
“哟哟哟,你别激动呐!我可没半点瞧不起你孙女儿的意思,只是刍荛已经是半个洋人了,而你孙女儿又一直都待在这乡下地方……”
“你别看扁了我们家映蝉,她好歹也考上高普考,现在是公务员,这镇上多的是想娶我家映蝉的人!“
看到胞弟气成这样子,扬皓笛不由得失笑了起来,“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又没说乡下地方的人有啥不好,我只是认为他们彼此间可能比较难看得对眼,这么一来我们做长辈的若出面,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咱们这一代,有那么容易摆布。”
“没错,而且我也不会勉强我家映蝉去嫁你那个什么博士的宝贝。你要搬回皮家大宅住,那是你家的事,以后别管我家映蝉。”双手抱在胸前,皮皎苗冷冷地说完,倒头躺在床上,背对着邻床的扬皓笛。
被他的反应吓到了的扬皓笛愣了几秒钟,随即在脸上堆满笑脸地凑近他,“怎么这样就生气了?你忘记咱们昨天说好的!议他们结婚,生下的孩子就是咱们皮家真正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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