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他变得如此萧索低落的原因吗?因为他的父亲过世了?
她心一紧,搁下酒杯,走向他。
她在他身畔坐下,玉手轻轻握住他的肩。
他一颤。
「是那通电话吗?」她低声问。
「那是我老哥打来的。」他沙哑着嗓音。「他告诉我,老爸因为心脏病发,住院了。」
「所以你才急着赶回台湾?」
他点头,十指更加扣紧酒杯,几乎要把玻璃给捏碎。「只是我没想到,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她惶然。他的意思是──
「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抬起眸,眼底泛着痛楚的血丝。「等我赶到医院时,我只看到一块白布,把他全身都盖住,我根本……不敢掀开来看。」
老天!罗语蔻惊喘一声。
「听我哥说,为了见我最后一面,他一直硬撑着不肯走,临死前,还一直叫我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
「噢!」罗语蔻不忍再听,展臂轻拥住他。「别说了,顾安凯,别说了。」
「蔻蔻。」他低喊一声,反抱住她,玻璃杯跌落地,冰块融成的水渗入地毯。
「我连声对不起也没跟他说。我应该向他道歉的,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让他失望,让他生气,没做过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我真的……我好后悔,真的后悔!」他激动地自责,男性的身躯在她怀里发颤。
「可是来不及了,我什么也来不及说、来不及做,一切都太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有太多事,错过了便再难追回。人生,有太多无奈啊!
罗语蔻伤感地拥着他,她能了解他的痛苦,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也曾尝过,更何况还包含了这么浓的内疚。
这滋味,肯定是很苦很苦的。
「妳知道吗?我甚至不敢参加葬礼。我是个懦夫,可是我……真的不敢去,我怕看见他躺在棺材里。」
因为没看见棺木,还可以欺骗自己亲人依然活着,若是亲眼见了,就再也无法假装了。
「我知道,我明白。」她轻轻拍抚他背脊。这滋味,她也尝过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台湾,来到美国,我以为开飞机可以让我忘了这些事,可是没想到,我动不了。」他自她怀里抬起头,伤痛地自嘲。「我的双手一直发抖,怎么样都拉不动驾驶杆。」
因为对父亲的愧疚,让他害怕起开飞机吗?
她深深望他,眼神好温柔。「为什么来找我?」
他一愣。
「为什么是我?」她柔声问。
为什么在他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谁也不找,偏偏想来见她?
他恍然,懂了她在问什么,眼底掠过自嘲。
「我也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是……当我无论怎么样也没办法开飞机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妳。」他顿了顿,嘴角泛起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起那天妳骂我的话。」
「我骂你的话?」她愕然。
「妳说,如果我是妳的小孩,妳早就把我逐出家门。妳还说,天下父母心,再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失望,也不舍得他流落街头。我那时候虽然好像听得很不耐烦,但其实──」他住口,没再说下去。
她却已经明白他意思。
虽然他装作不在乎,虽然他摆出一副散漫的态度,但其实,他听进去了,或许更早以前,他便曾在心底隐隐如此自责过。
只是他一直不肯对自己承认而已。
他其实一直在自责,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看着他的眼,在不知不觉中,更加温柔似水。
他呼吸一停,狼狈地别过头。「别这样看我。」
「嗄?」
「我不需要同情!」他语气尖锐。
到现在,他还执着于捍卫他的男性尊严吗?她轻叹。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他没说话,紧绷的躯体却泄漏了心思。
她偷偷微笑。「好,那我走了。」说着,她站起身。
他猛然扯住她手臂。
她回眸。「还有事吗?」
他不说话,眼色阴暗。
他希望她留下来吧?无须顾安凯多言,罗语蔻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他。
她好坏啊,硬要一个男人软弱地求她。
她等着,半天等不到一个字,看来他也很倔呢。她叹口气,正想开口时,他忽然使劲拉她。
她身子一晃,往后倒落床榻,他立刻反过身来压制她,箝住她的眼,瞬间闪过野兽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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