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存心要死的。
床单上,凌乱地写着“地狱之死”、“月”、“织巢鸟”等字,自然,也是遗书的一种形式。
他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选择这种方式交代后事,那是不得已的缘故。
他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把床单上的字剪下来,交给他的家属;还有找个人,通知他家人,好办理后事……”
医生说完转头就走,不愿再多看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安乐死?选择一个有尊严的死亡方式,往往是癌症末期病人的愿望。为什么?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他佩服这个叫文明中的病人的勇气,他用他自己的力量,结束自己残缺不全的未来。
第一个接到文明中死讯的人,是盈月的母亲。医院找不到文明中的家人,只好通知李母。
文明中的死是个喜讯,起码对李盈月是好的。李母一直这样认为,但得知他是自杀身亡时,李母又深深内疚着。
“一定是我那番话刺激了他!我话说得太重了,他承受不住,所以才……我不该,不该说那些的,他爱盈月,他真心爱她,他选择死亡,也是为了减轻盈月的负担,缩短盈月的苦难。明中,明中这孩子……”
李母才答应文家的人要到医院好好“看住”李盈月,就接到文明中死亡的消息,这一对恩爱夫妻,差一些就到阴间作伴去了。如今一阴一阳,生死两隔,也不知是幸亦或不幸?
这话该说给李盈月听吗?说了,怕她又是一场寻死寻活,不如不说得好。
然而,当真不说,草草把文明中火化了,这又叫教他如何瞑目呢?
这犹豫始终在李母心头左一下右一下地拉锯着,直到了文明中父母那里,她深叹一口气:“死者已矣,来者可追!”毅然决定瞒住李盈月,悄悄地将文明中火化。
或许至爱至亲的人,都能心有灵犀。
那夜,李盈月自睡梦中悠悠转醒,忽地惊见文明中立在床边,眨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朝她笑。开口喊他,他又忽地无踪无影。
李盈月问母亲:“妈,我看见明中了,明中怎么了?他怎么了?”
“傻孩子,明中好好地在医院里,上午我才见过的,别胡思乱想了!”
李盈月半信半疑,但她也不过一天没瞧见他,不至于正巧就今天出了事吧?想想,才又安心睡下。
第二天、第三天,李盈月要去看文明中,都被母亲按捺住;而她,她是一天比一天不安,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我必须见他,我必须去见我的丈夫——李盈月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
她是一个说到,就会不顾一切去做的女人。林柏翠每天都要到病房探望李盈月几次,每次都要同她聊半小时以上。
见过林柏翠几次,李母也很放心地把李盈月交给他,甚至总利用林柏翠来的时候,偷闲去买个东西或办个什么事,而这天,她第一次向林柏翠问起:“林医师对盈月,似乎特别照顾?”
李母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使林柏翠很不自在。
李母又问:“林医师有女朋友吧?”
“我……”林柏翠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说有?他有的是妻子,不是女友。说没有,又怕李母误会了。
林柏翠索性顾左右而言它:“李小姐是个很勇敢、很特别的女孩子,她对爱的执着,我很感动,也很敬佩她。”
“没错,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但,这却把她害苦了。林医师,明天,你能不能早点来?”
“早点来?”
“是。早点来陪盈月,我明天要去……我明天有点事。”
“哦!原来是这样!你尽管忙吧!明天我找另一个医生代门诊,我一早就来。”
李母没料到林柏翠答应得那么爽快,不觉有些诧异;而另一方面,她也替李盈月感到欣慰,起码,这次遇见的,是个健康、充满希望的男人。
林柏翠这几天情绪似乎格外高亢,不但新理了发,也开始在意脸上多出来的胡渣。尤其在李母的一番话后,林柏翠明白地知道,对李盈月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其实就是一种“期待”。
他期待看见她,期待和她谈怀孕的种种心情以及腹中胎儿的成长,他甚至期待看见她高兴或愉快的情绪,期待她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期待。
这是爱吗?
这就是爱吗?他反覆问自己。
不,不可能!爱岂是如此轻易就拥有的?才短短几天而已,何况,何况对象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哦,不可能,他一定是把工作和生活搅混了,他对她,不过是寻常医生对病人的关心罢了!尤其是……尤其是她想让孩子提前生产的想法,就是这特殊的“孕妇心理”,使他有些混淆,有些不可自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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