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火化。现在,恐怕已经到殡仪馆了。”
“火化?”天!那意味着什么?火化?将她的明中,她最最心爱的人烧成一堆灰烬吗?不!她不允许!她绝不允许——
“不!不——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他们将他烧成灰烬!我要见他,我这就去见他——”
“盈月,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他是我最爱的人,而今,他却狠心地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我要去问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抛下我们母子!我要找到他,殡仪馆也好,九泉阴曹也好,我要去见他……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盈月……”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突然像空气一样地消失!没有人可以……你……你说他什么时候死的?”李盈月抓住医生追问:“你说上星期?上星期我明明还见过他,他还好好的,他怎么会死的?”
“他是……他身体本来就弱,又……又用玻璃割伤了自己——”医生为医院的疏忽而内疚。
“用玻璃割伤自己?他怎么用玻璃……他……你怎么能让他……他是自杀的?他……他有意识,他是自己选择的?他……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想活?他有我、有孩子,他为什么不肯活?明中,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我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
在一连串的“为什么”之后,李盈月终于不支倒地——
当李盈月悠悠转醒时,已近黄昏。
“盈月,你可醒了!”
“盈月,老天爷保佑,你真吓坏我了!”
“伯母,让我看看。怎样?好些没有?”林柏翠替李盈月量过脉搏:“还好!你需要休息!盈月,我知道这不容易,但为了孩子,你必须节哀。”
林柏翠的话,提醒了李盈月的伤心,她的泪再度决堤。
“节哀?那么,刚刚不是一场梦了?明中真的死了?不——”李盈月突然坐起,抓住李母和文母的手:“明中呢?你们把明中怎么了?我要再见他一面,我要再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有话要告诉我,他一定还有话要告诉我——”
“盈月——”李母哀求地说:“你就别再想傻事了,明中早化了灰,现在安放在祠堂里了!你这样……你这样教他怎么走得安心呢?”
“盈月,你要真为明中好,就好好保重身子,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他是我丈夫,我有权利亲手埋了他,我有权利陪他到最后!现在,因为你们……明中……明中走得好孤独,没有见到我,他……他怎么……怎么也……”李盈月再说不下去,只是哭。
他们剥夺了她仅有的一切,只留哭泣的权利给她;其实,若他们能,他们会连这个也剥夺了!
“盈月,这是明中……临终前写的……”文母将护士剪下的那块床单交给她。
“地狱之死?月?织……织巢……鸟!明中,明中——你的血,我的泪,竟只能透过一块白布才能交融。织巢鸟?我只要你这个巢,我只要你给的,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意义啊!明中……”李盈月将布攒在胸口,除了哭还是哭。
那时,整个世界都是晦黯的,她看不见一切,听不见一切,只是在黑暗里,让悲伤紧紧锁住。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的巢没了,她还在乎什么?她的世界,整个地被明中带走了……
果不出林柏翠所料,第二天,林柏翠甫进办公室,就接到研究助理简小姐投来的怪异眼光。
林柏翠服务的医院是教学医院,他和几位医师正在做一项人工受孕的胚胎研究,并由国科会支薪聘了一个研究助理。平常帮他们打打电话、整理资料;虽然这个助理不像Miss那么好惹是生非,但同在他手下工作,自然也常和Miss王的“内线交通”,说说彼此的牢骚。
“怎么了?王小姐透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林柏翠坦荡荡,索性先开口解了她的疑窦。
“没……没有哇!”简小姐心虚,忙低头打字,却一连按错了几个键。
“说吧!我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你说吧!我既不会去找她兴师问罪,也不会怪你。”
“我……”简小姐终于放弃和电脑键盘斗气,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其实我觉得,你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
“情有可原?”
“是啊!谁教林太太坚持不肯生孩子呢?男人到了你这种年纪,想要孩子也是正常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林柏翠实在不甚明白她的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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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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