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我想我不太适应和男人相处,我向来不善交际。”她试着剖析自己,其实她心知肚明这只占原因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原因是她怕他会认出她就是“袁月”。
“笑一个。”他看着她惊愕的脸,真心地微笑。“那是一个好的开始。然后,放轻松。我们私下相处不需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他决定给她缓刑。反正,她已经跑不掉了。
“就这样?”曼澄奇异地看进他那双漆黑的深潭,过往的车灯不时闪过,偶尔照亮他俊朗的侧脸。
他点点头,放下手煞车,将排档往后退至D档,不再看她,仿佛已经将力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车子迅速地融入车阵。
“要太哪儿配眼镜?”
“呃……忠孝东路好了,去我常去的那家店,就不必重新量度数了。”看他毫不在乎的模样,曼澄也仿效他装作没事。
“那儿有一家不错的餐厅,配好眼镜后我们去吃顿饭吧!”他的口气好像在说天气般自然。曼澄还在考虑是否接受,他马上接着说:“就当回请你今天请我吃午餐吧!”
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她心里也想多和他相处,便点头答应了。不过,她早该料到才是。龙喧驰是那种会掌管一切的人,对于她的镜框样式他自有他的意见。曼澄挑的是和先前差不多的款式,只不过颜色换成深蓝色,龙暄驰紧紧皱眉的摇头,坚持她该配无框的眼镜。
“你不能作任何决定,戴的人是我,我才有权决定我要什么款式的眼镜。”她坚持道。
“是吗?”他挑眉,看看在一旁看他们争执的老板。“我是付钱的人,我才有权决定,是吧?”
这句话问的不是曼澄,而是杵在一边偷笑的老板。老板闻言洋装严肃,沉思一会儿,才点头说是。曼澄不可思议地瞪着相识多年的老板,不相信老板竟然背叛她,不顾她的意见,两人就这么决定了。
“乐小姐,你选的款式本来就不适合你,它把你漂亮的眼睛都遮住了。幸好你男朋友还满有眼光的,你就别再闹别扭了。”
目瞪口呆的她还来不及辩解就被龙喧驰拉出店家,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叫人想不看见都难。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她的嘴不自觉地嘟高。“怎么样?”
“替我作决定,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绅士、很不礼貌。以后不行了,知道吗?”她像教小孩般耳提面命。
“恕难从命。”不顾她瞪人的白眼,他迳自走向轿车:“如果你的决定是错的,为了避免你抱憾终身,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帮你作决定。”
“你又怎知道我是错的?不过是一副眼镜,怎么会抱憾终身?没那么夸张。”她觉得整个对话已变得不可理喻。
“我就是知道。你不晓得吗?很多遗憾是错误抉择的累积。”
“这是什么歪理?”
“这不是歪理,是我人生经历换来的智慧,算你免费。”
“谢了,我谢谢了……”两人一路斗嘴斗到餐厅,天南地北轻松地聊着。曼澄甚至提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及平凡的家庭。
“他们就像大部分传统的夫妻,相亲结婚,然后生养两个孩子,平凡地走过一生。我羡慕他们彼此尊重、扶持,虽然偶尔也会斗嘴吵架,不过,我不相信他们是真吵,我想那是他们沟通的方式。”
曼澄轻轻搅着咖啡,目光放在桌上的橘色雏菊上。她很少和朋友提到家人,对很多朋友而言,她像平空冒出来的,因为每个人都只在意自己,很难把焦点放在别人或其他事物上,除非那和他们有密切的利害关系,这是她的交际感言。
但龙暄驰不同,他是真心而且仔细聆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在她提及无聊的往事时,他的眼神流露出浓厚的兴趣。或许她该请教他,然后学起来,对她与别人的交际关系应该有所帮助。
“你说你家有两个小孩,另一个是哥哥,还是姐姐?”
她讶异地看他。“你就这么肯定不是弟弟或妹妹?”
他耸耸肩。“男人的直觉。”
她轻笑。“哥哥。”她停顿一下。“这也许是我经历中唯一较不平凡的一件事。他在大学时,参加登山活动,因山难去世了。”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听来真挚诚恳。
曼澄轻轻摇头。“爸、妈都很难过,那一阵子大家都活在悲伤中,很久很久,我们家都不曾听见过笑声。也许,我是为了逃开死气沉沉的家才到台北来的,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我怕……他们也许会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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