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渠感激一笑。“往这边走。”
越过楼下的起居室、餐厅,他们经由屋里的木制楼梯,来到相当具有中国风味的气派客厅,而在另一边隔著玻璃砖墙的宽敞空间,就是萧家父母的私人领域,有卧室、书房等。
推开整片桃心木制的落地滑门,芙渠先进房内,说:“爸,我现在工作的造型坊老板,也是我的好朋友,张先生来探望您了。”
躺在高床上的萧父,闻言略微抬起头。这位白发苍苍、五十多岁的男子,手腕上吊著点滴,一旁还有记录著血压、脉搏数的医疗器材,看得出重病在身。但不健康的肤色也无法掩盖掉严肃端正的堂堂相貌——想必他在年轻时,一定很受女性青睐──而且五官也依稀能看出他与芙渠间的血缘关系,遗传是骗不了人的。
“萧伯父好,我叫张仁善,平常承蒙令千金的帮忙,我很感谢她。她真的很拼,努力学习如何做一名专业的美容师,有很多顾客都很喜欢她呢!”接著,他取出放在西装口袋中的红包。“这个,则是谷洋要我代转的,他希望您能快点恢复健康。”
“你和谷洋是朋友?”萧父听到这名字,起初的面无表情,终于有了反应。
“是啊。”
萧父这才让芙渠把红包收下,并说:“这孩子什幺也没告诉我,我还以为她现在工作的地方,也是那女人帮她找的。想不到你竟是谷洋的朋友……前阵子听说他又回台湾的航空公司工作了,是吗?”
“是,他在CA航空。今天也是因为有包机到欧洲的行程,因此不克亲自前来。”
摆摆手,萧父长叹口气。“要他别麻烦了,好好去工作吧!养出这幺个丢脸的女儿,谷洋会不要她、和她离婚也是应当的。我一点儿都不怪谷洋,他那幺做是逼不得已的。今天他能这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托你转达这份善意给我,我还真是惭愧。自己没教育好,让芙渠少了这幺个良夫,而我则失去一个贤婿了呢!”
仁善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整件事在第三者眼中,确实谷洋会是最“无端端被卷入风暴”的受害者──老婆跑了,跟女人私奔,颜面尽失的可怜老公。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好比仁善自己,却无法不在心中反驳萧父的话。不是宋陵拐走了芙渠,而是芙渠忍受不住当时谷洋的种种行为,在无依无靠的状态下,绝望地投奔到宋陵的怀抱里。
这是谁的错?其实,每个人都有错。
无论是──不顾女儿心意,径自为女儿挑选夫婿的父亲;或是将内向、听话的妻子当成装饰用的花瓶,碰也不碰,也无谓关心的冷漠丈夫;还是明知不可以,却压抑不住长年爱慕,终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带著他人的妻子躲起来的鲁莽女子。
最后,大家不都为了各自的抉择,承担了苦果?
父亲失去女儿,丈夫失去妻子,而女子则成为众矢之的。
错误已经在过去产生,该想想怎幺做,方能让错误转为对未来的希望。如果像萧父这样一味浸淫在错误中而不想放手,不知不觉中,也许另一场错误又在酝酿了。
仁善好想告诉萧父,请他原谅自己女儿的选择,不要再固执地排斥现实,不肯面对。宋陵是个好女孩,不是他所想象的邪恶坏女人,她有许多优点,凡是愿意亲近她、认识真正的她的人,都会被她大方、热情的直爽性格所吸引,会喜欢上她的。
可惜刚刚芙渠已经做出“别提宋陵”的要求,不然仁善一定会开口劝他。仁善抱著心中的遗憾,尽责地陪著萧父聊著近来的时事、政治与经济话题,排遣老人家卧病在床多日的寂寞。
大约聊了半个钟头,看到萧父有些疲备心,仁善开口告辞。
“下次有机会,再来家里坐坐。”相谈甚欢的结果,萧父已经完全把仁善视为“正直”、“可信赖”、“有深度”的好青年、自己人了。
“好,谢谢伯父。伯父再见。”
芙渠送他下楼,到家门边时,神情已经比刚刚好很多了。她如释重负地说:“好久没看到爸爸这幺开心了,谢谢你,阿仁。”
“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仁善站在大门旁,感慨地拍拍芙渠的肩膀。“本以为你能回来照顾伯父,代表伯父有意思原谅你与阿陵的事。现在看来,他的态度并未软化,你最近一定很辛苦吧?”
喜悦的笑遁走,芙渠垂下头,一语不发。
“……也别太难过了,这种事要有耐心。现在我明白上回阿陵打电话来,为何口气有些怪怪的了。我当时就猜到应该是有什幺棘手的事,但她却瞒著不让我知道。唉,她不愿说的理由,是恐怕这档事我也使不上劲,帮不了你们什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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