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以为什么!”她大声地打断他的话后,满怀悲愤地退到了墙边。
“喔!那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想用眼泪来博取我的同情?”
“对!我就是来看你的笑话,我就是想用眼泪来博取你的同情,这样你满意了没有?”他有什么资格这样侮辱她?他有什么权利这样恣意地践踏她的人格?
思及此,她毫不犹豫地再吼道:“秦泊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起码是不同的,原来,你跟你妈一样,都只是不用大脑思考、自以为是的混蛋!”丢下这句话后,她扭开了门把,不顾一切地奔了出去。
然,她才奔出门,迎面便撞上一位正欲入门的中年男子——
“咦!你不是杨家的小南方吗?怎么……”杨南筠眼中止不住的泪水让他陡地住了口。“发生了什么事?”
杨南筠没有理他,只是迅速地拖着不稳的身形消失于转角中。走出了洗发部,纪湘玉觉得整个人轻爽了许多。
路过花铺,正犹豫着是否该买束花换掉楼上的旧花之际,一道意料之外的熟悉嗓音令她倏地回过了头
“湘玉,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声音来自身后一位长相斯文、两鬓已斑白的中年男士口中。
乍见到他,纪湘玉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转为激动,最后变为一种伪装。
“你……来干什么?”
望着她强装不在乎的脸,秦倍祥叹了口气。“湘玉,谈谈好吗?”
“有什么好谈的!该谈的、要谈的,十多年前早已经谈完了。”她像只刺猬般充满了不友善的防备。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
“原谅你?”纪湘玉冷冷地笑了一下。“你有何颜面要我原谅你?”
秦倍祥疲惫地看着她,“你不原谅我不打紧,但是,你又何苦把对我的恨转移到孩子们身上……”他顿了一下。“刚刚,我到楼上看过泊因,泊欣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再道:“湘玉,泊怀的事你已经错过一次,难道你想让悲剧重来一遍?你恨杨家,无非是想找个代罪羔羊来转移你心中对我的恨而已,这么多年了,也够了吧!”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难道你完全不用为这一切负一点责任?”她不友善的态度终于让秦倍祥平和的脸转为激动。“快二十年了,你一点也没变,在你心目中,所有的事错的永远是别人。你一再扮演一个受害者的角色,把所有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而泊因、泊怀为什么不能够谅解你?要是你完全都没有错,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个离开你?”
“我……”他的指责,她当然无法认同。她立即想反驳,却发现竟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秦倍祥的话击中了她一直护卫在心头最深处、不能被碰触的脆弱堡垒。如今,伤口毫无预警地被掀开之后,她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痛……
她真是这样一个不通情理的母亲吗?她真是这样一个失败至极的人?
慢慢地,蜂拥而上的自省将她脸上极力伪装的气势一层一层地撕开。
“湘玉,放开吧!你活在怨恨中够久了,你已经毁掉了泊怀,我不能再让你继续毁掉泊因。”秦倍祥再劝道。“孩子们何其无辜,泊怀跟泊因他们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无权将自己的好恶强加在他们身上。”突然,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湘玉,试着去体会他们的心情,他们很痛苦你知不知道?”
痛苦……这两个字让她的背脊陡地一凛。突然,泊怀悲伤的声音传进她的脑海——
“妈,你有三个爱你的好儿子,为什么偏偏要一个个毁了他们?你口口声声的爱己经毁了一个;希望你不要再毁掉第二个。”
刹那间,她似乎完全懂了儿子们的心情,那种想爱却无法放手去爱的痛苦……
“放下吧!湘玉,我们都老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想看,人生还能有多少个二十年?”
他的话瓦解了她心中最后一层防卫。泊欣说得没错,这十几年来她一点也不快乐,她恨得好累好累啊!
解放的泪水沿着脸颊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是的,恨了十多年,是该放下的时候了!或许,泊因说对了,潜藏在她强烈的“恨”之下的,是比恨要强上一千倍、一万倍的“爱”,如果心中早已没有了爱,又何来恨呢?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这个浅显的道理小学生都懂,为什么她这个当局者会迷惑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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