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来了!慕情告诉自己。
停下曲子,挺直背脊,像以往所有的表演会结束时一般,她合上琴盖,走到舞台中央,深深鞠躬。
斜身站立,她的侧面留给观众席,深深的寥落与墨绿色长礼服相辉映,抚抚光洁手臂,有些冷,冷心、冷意……
“我努力了……真的好努力了……”咬住唇,她强迫自己微笑,几次不成,下垂的眉毛悄悄带出不甘愿。
父亲对她爽约不是第一回,今天若是慕心上台,他想必会排除万难,准时到场吧!
因为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女儿,而她的名字不叫作慕情。
他不当她是女儿,她又何必拚命地扮乖讨巧?他根本看不见啊!那么……不讨巧,她该做什么?她该快乐、该为自己而活,没错,她应该快乐!
背上包包,转进长廊,随手,慕情将乐谱扔进垃圾桶里。不要音乐了,不再妄想替代爸爸的梦中情人……
她走得很快,没刻意计算时速方向,仅仅让双腿快速摆荡,在她回过神时,已站到专柜前方。
“小姐,我能为你服务吗?”
“可以,我要钻耳洞、鼻洞、舌洞和肚脐洞……”如果心脏上方也穿了洞,就能减轻疼痛……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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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新开的PUB,由几个大学生合资的,本单纯想依自己的意思弄个舒服空问玩玩,没想到开幕两个月,竟门庭若市。
—组近舞池的沙发上,正坐着三个小老板,几瓶啤酒散放在桌上,他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他们不但是好同学,还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儿们,自幼稚园起,国小,国中、高中,一直到考进全台第一学府,他们没考虑过散党,不过,过了七月,情况将有所改变——
他们要分散列世界各地留学,学法律的阿K申请进入哈佛法学院硕士班;念财经的老皮将进史丹辐:而小威选择到英国念剑桥,没办法,这叫作传统,剑桥是他爷爷、父亲、叔叔一家族亲戚的母校。
这次分散,再谈相聚,不晓得会是几时的事了。
“阿K,你的班机,确定了没?”小威问。
“下个月二号。”阿K回答。
“要不要趁我们还没出去,找时间办个party,好让你向那票拥护者说拜拜?”
“不用了。”戏谵的笑容里看不出真心。
乾净,整洁的雅痞K,怎么看都和这喧闹环境格格不入,适合他的场所应该是高级餐厅、歌剧院或音乐会,而不是这类疯狂的PUB。
阿K的家族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重量级家族,政商两道,都有牵涉,从小,阿K被特意塑造成绅士,举手投足间自与一般人不同,然他的本质并非如此,所以他的温驯中,总带著淡淡的嘲讽。
“阿K才不需要那票高贵的拥护者,他要的是一只能解放他的小野猫。”老皮笑笑说。
“小野猫?你当这里是流浪动物之家呀?”小威推他一把。
“说不定,我们没在门口贴上禁止携带宠物入场的字样。”老皮说。
老皮没说错,阿K受不了良家妇女、名门淑媛的虚伪做作,尤其在确定未来五十年,他非得和淑女同绑在—个屋檐下後,他再不容许任何乖乖女插手他短暂缤纷的爱情生活。
“咦?!你们看,说小野猫,小野猫就进场了。”
小威指指方进门的女孩,二人视线齐聚。
女孩的打扮夸张得不像话,头顶五彩缤纷长发,小脸上的彩妆既浓且厚,胸前银粉闪亮,黑色皮短裙下一双及膝高跟皮靴,皮背心里足件亮银色的小可爱,左边耳朵上戴了……—、二、二、四、五、六、七,七只耳环,手臂上环了圈宽约五公分,雕有兽纹的银饰,肚脐上的圈环也是银色的,映衬出她的满身黑,显得刺目亮眼。
刷满紫会色眼影的大眼睛眨呀眨,望着热闹的屋子,热闹的人,她要她的心也加入热闹里。微微仰头,她走进舞池,身体配合强烈音乐节奏,尽情舞动。
抬腿下腰,俐落的高难度动作与技巧,引人注目。
慢慢地,舞池中的客人皆停下脚步张眼望她:慢慢地,女孩被围在圈圈中央,接受鼓掌暍采。
小野猫跳得浑然忘我,甩头、扭臀,她在舞蹈中解放自我。舞著舞著,她跳上舞台,和唱歌的歌手互动:偶尔抢到键盘手那里,奏出几串激昂音符:偶尔拉起麦克风,抢下几句歌词。
“假如她的目的是应徵工作,我想她成功了。”阿K说话。
对於眼前的小野猫,阿K很感兴趣,撇开厌恶良家妇女这环,他多少带有抗议意味,抗议家族力量箝制,抗议他的婚姻成为选择学习法律不从政的交换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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