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章青面对学生生涯最后一年,心中却百感交集,颇有万般皆休的感觉;因为工作表现颇佳,而且大四的课程较少,她仍留在那家公司,继续担任临时助理的工作。若不是这样学校、工作两头奔忙,她想,她真会因思念方维扬而憔悴至死——忙碌真是最好的治忧剂!
宋晓玉好几次劝告她,她这样似自戕的伤害,使她看起来形销骨立,如行尸走肉;看着镜中日益苍白的容颜,她知道她已病入膏肓,但她已不在乎了!
她忽觉她不能适应都市的生活,或许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待大四毕业后,她决定要逃离这里。对!逃离!都市的虚伪、浮华,她看不惯;那些日日忙碌奔走的人群、乌烟瘴气的天空,她不能适应;处在高楼林立的大厦中,令她感到又自卑又无奈。她多么想回到山林、回到田野,那里没有虚假狡诈、没有暗藏心机、没有阶级等别,也没有谁不如谁的比较,她对都市的人性灰心透了!
这一日,近下课时分,教室外兴起一阵小骚动。章青丝毫未觉,后座的宋晓玉戳了她一下,用手比了比外头,章青转头一看——是她朝思暮想的方维扬!由于他仍着一身戎装,才会引起多人侧目。
他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章青,眼中有两簇火焰;章青也忘情地看着他,忘了时间、忘了上课、忘了方仲棋,也忘了多日的心伤。
她的方维扬变得瘦但精壮,理了小平头,使他更显俊拔。他过得好不好?她收过几封他寄到系上的信,知道他人在外岛。她希望严格的军旅生活能使他更茁壮,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但有时她又不忍他吃苦受罪,而祈祷上苍能厚爱他一些。如今,看他一袭英挺的戎装,寒冬了,他不冷吗?去年此时,他们还在他家兀自编织着美梦,今日如此凝眸对望,章青眼中一片湿热。唉——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方仲棋!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章青踟蹰着,她不想让方维扬知道方仲棋来找过她,而她当时也默允了方仲棋,她不想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维扬呢?她不想提那一段,他想必十分不解她为何突然对他冷淡无情吧!要让他误解吗?如今已到这般田地,又何尝不可?她不管维扬将如何误解她、如何看待她了,今日有缘一见,她要好好看看他、陪他,说不定此生就仅此一次了。她心凄恻极了!
方维扬看着瘦弱的章青缓缓向他走来。这章青!她怎能像没事人般地镇定?她欠他一个解释!看她那么一副我见犹怜、弱不禁风的模样,方维扬心里就有气,她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几个月的军旅生活让方维扬知道何谓“明哲保身”,更使他变得较沉得住气,不,该说是深沉——这是成熟吗?他不知,但脸上却已有沧桑的痕迹。
“维扬,你好吗?”章青道;她仰起脸,目光在他脸上梭巡,唉——维扬!
“不好!十分不好!”方维扬声音粗嘎地说:“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章青打了电话,跟公司请假;所幸,她的工作是按件记酬,较有弹性,也比较不耽误公司正规的人事制度。
他们来到昔日他们常去的一家咖啡厅,烛光依然温馨,音乐依旧轻柔,甚至连角落窗边的位子也不变;但,从前那份感觉却不存在了!
“章青,你搬家了?为什么我寄给你的信都被退回?为什么不告诉我?”方维扬看见温婉的章青,再次不由自主地赞赏她的美!她美得让方维扬担心她会被人追走——不,他要对章青有信心,但至少,有人会觊觎章青……他不许!他握着章青冰冷的双手,激动地说。
“没有什么,我最近找了一份工作,比较忙,而你人又在外岛,联络不方便,所以……”章青支吾其辞。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当兵前,我们还说好的——”
“维扬,冷静一点,你这样永远不会长大。人,总是会变的!”
“你变了?”方维扬痛心地道。
“不,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唯有这一点,我能肯定,但,维扬,这并不够,或者……或者我们无缘呢?或者……或者我们不适合呢?”章青太含蓄了,她未点明重点。
“我不懂!章青,如果你对我的感情不变,那你为何还能想出其它的理由来搪塞你的反常?什么无缘?什么不适合?这些都是你的藉口、你的说辞!你说过,你要与我终守一生的,你忘了吗?还是——还是你不甘寂寞,又交了新的男朋友?”方维扬忿忿然的。
他的话,章青并没有生气。相见时刻如此短暂,她怎么还有时间生气?她只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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