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张大嘴,看著三叔,又看向生父。
呵,他的粗眉大眼,有著王叔太多影子。
“我厌倦了这种劳工生涯,到纽约另寻出路,设法让他们母子过些好日子……”他的声音低下去。
“现在你又出现了,要让千岁过些好日子。”三叔讥讽。
“是。”
“千岁,别让这个人荼毒你。”
“太迟了,千岁已经加入我组织。”
三叔大吃一惊,抓住千岁手臂不放。
“同我一样,千岁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三叔惊怖,“你们已经见过面?”
“他为我服务,已有多月。”
千岁默认。
三叔咚一声坐倒地上。
“千岁,跟我走,你母亲已经辞世,你了无牵挂,何必还窝囊地耽在这个地方。”
三叔却喊:“千岁,回头是岸。”
“我不会害我亲生子,千岁,苏智在等你。”
千岁举高双手,他倦得抬不起眼皮,累得像是拖著货车走了十哩路。
“求求你们,我想静一静。”
三叔无奈,他又输了一仗,他永远不是这个兄弟的对手。
“千岁,运用你的良知。”
他打开门,静静离去。
王叔却说:“我叫苏智来陪你。”
千岁不出声。
“我已买好飞机票,你与苏智暂往巴西落脚,等候我的安排。”
他也轻轻走出寓所。
千岁只觉头昏脑胀,他取出啤酒开瓶大口喝,双手不住颤抖。
他轻轻呜咽:“妈妈。”
她是他的支柱,她在世的时候,为他挡却多少风雨。
他蜷缩在床里醉酒昏睡。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房里有人。
“千岁。”有人趋近,朝他脸颊呼气。
是聪明伶俐讨人欢喜的苏智,千岁这时明白,她也是王叔安排为他作伴的人。
她轻轻问:“为什么酒气那么臭恶?”
千岁头痛欲裂。
她嘻嘻笑,“因为人体是臭皮囊吧。”
她扶他起来,给他喝清香的药茶。
苏智开亮一盏小小台灯。
千岁看著她,“你一直知道王叔是谁?”
“当局者迷,你们父子长得一模一样,你不知我知,我不知你不知,我以为你心中有数。”
“不,我一无所知。”
“现在你知道了,你一直想念生父。”
“不是那样的父亲。”
苏智苦笑,“总比我好,我知我没有父亲。”
千岁颓然,无言。
苏智替他敷热毛巾。
千岁问:“你认识他多久?”
“比你略久,他极有才智,回来不久,已升上大头目,当日入狱,他一个名字也不愿透露,因此行家都看重他。”
千岁苦笑,“洋人有句俗语,叫‘当心你的愿望,你可能如愿得偿’,我一直希望有父亲。”
“他已经为你做了不少。”
“我不稀罕。”
苏智沉默,她显然不同意,她是女人,贫女命运其惨无比,比穷男贱多七分。
千岁起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
“上路,我只有在驾驶时才会清醒。”
“我跟你去。”
“苏智,你对我,并非真心,你不过是听差办事,现在可以告一段落。”
苏智像是吃了一记耳光,半边脸激辣辣红起来。
她理亏,说不出话,一只手却伸进千岁臂弯。
千岁把她手臂甩脱,冷冷出门。
他把车超速驶往岭岗。
公路上风劲雨急,千岁想起母亲时时柔声问他:我儿,你去过何处,年轻人你看到什么。
他看到路中央有人打横躺著,一地红色液体,另外有人大跳呼救。
千岁视若无睹,迎头撞过去,那躺在公路中央受了重伤的人见车头灯压射过来,忽然苏醒,跳起奔向安全地,一边大声咒骂不愿上当的司机。
千岁笑得眼泪都落下来。
他长大了,已有生活经验,再也不那么容易受骗。
笑意收敛,泪水却不停流下。
原来差那么一点点,他便是三叔的儿子,难怪他疼惜他,他一直照顾他。
车子在红灯区停下来。
“先生,按摩。”
千岁逐个挑,看到一个眼睛大下巴尖的女子,脚步一个踉跄,她乘机用肩膀架住他来休息一下。
大家都笑了。
走进小房间,她说:“先付钱。”
千岁双手扼向她脖子。
“喂,玩归玩,先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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