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知道消息,十分羡慕,“连一层旧楼也有际遇,何况是人,走起运来,身价百倍。”
车房里有一辆七零八落的破车,用帆布遮住。
千岁问:“这是什么?”
金源把帆布掀开,千岁眼前一亮,车子残缺不齐,可是他认得它是五四年平治鸥翼跑车。
“这车从何而来?”
“一个美女送来交我们修复。”
千岁轻轻说:“在你眼中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大美人小美人绝世美人罕见美人”
金源看著他兄弟,知道他丧母之痛渐渐平复,倒也高兴。
“这辆车,起码修一年。”
千岁看一看,“梁家有零件,陈家有机器,我都见过,又可以到互联网查一查外国有些什么配件。”
“你懂什么。”
金源嚷嚷:“我儿子都快一岁,我不懂?你连女友都没有。”
千岁只得陪笑。
“我与蟠桃回乡省亲,你替我看好这家小厂。
千岁答应下来,“替我问候大伯。”
第二天一早,经纪带来临时合约,给千岁看过。
千岁很爽快,立刻签名。
“王先生出售旧居,打算搬到什么地方?我倒有些主意。”
“我想到美加看看。”
“呵,原本如此,约好律师签正式契约时我再通知你。
千岁忽然对她说:“小孩只需活泼健康就好,功课毋需紧逼,各人有各人的福份际遇。”
这等于回答她昨日牢骚。
她忽然感动,“多谢关心,”又说:“王先生,你这样体贴,将来谁做你女伴都会幸福。”
千岁几乎没有失声笑出来。
他在门口碰到三叔。
“千岁,房子出售也不与我说一声。”
“我已告知三婶。”
三叔进门来,无限依依,四处看了一会。
“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坐下长嗟短叹,“千岁,我以你为荣,你够胆拒绝不义之财。”
千岁心里却十分明白,这老房子一定由父亲置下,母亲尽管贤淑,她一生未曾工作一日,从无收入。
“你妈在天之灵,一定深觉安慰。”
千岁仍然没有回答。
“千岁你越发沉默寡言。”
“三叔,好吗?”
他点头,“有人照顾生活起居,到底不同,迎好与我至诚相待。”
“那多好。”
“最不放心你,最想看著你成家。”
母亲也那么说,他们老一脱人都以为结婚是结局,这一代却知结婚才开始。
“他还有没有缠住你?”
千岁摇头。
“我不信他那么容易放弃,你是他唯一骨血。”
这又是他们老派想法,王千岁觉得他完全是一个触立的人,不是父母一部份。
“我憎恨鄙视他,我俩从无兄弟之情。”
稍后,他情绪平稳下来,“你要到北美?”
“不一定,也许澳洲,都是英语国家。”
“你一早学习英语,就是为移民?”
“我觉得学好英语一定有用。”
三叔点头,“对,旅游车司机就需讲英语。”
千岁笑了,老好人三叔的世界不比他个人大很多,在那个世界里,唯一职业是司机,这当然也是世上最好工作。
“邓家都没有人了,主人统统不在,工作清闲,车子用来载女佣买菜,她们煮了自己吃,你听我说:邓太太在旧金山,邓先生在上海,两位小姐在伦敦,每个地方都有住宅工人。”
千岁不出声。
“两位小姐可是一点架子也无。”
千岁忽然想到皇恩浩荡四字,他又笑起来。
“真怀念以前她们上学的时候,吱吱喳喳,像两只小鸟。”
三叔有点老态。
“管家答允开放泳池给我们耍乐,我约了金源四口,你可要来?”
千岁摇头。
“千岁,你凡事只会摇头。”
你不是他的地头,他不作非份之想。
金源回乡,千岁一个人在车行把那辆拆开研究,零件还未到,他已忍不住手做烧焊。
他带著护境手套,干得起劲,浑然忘我,把生活中不如意事推到脑后。
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沐浴睡觉,累得梦也来不及做,天色已亮。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车房门口看他操作。
那是苏智吗,不,不是精灵的苏智,她懂得什么时候知难而退,她把宝贵时间用在筹备她的小小玩具店。
那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到车房技工那圆润胸口与肩膀,腹肌像洗衣板般精瘦,只穿一条破裤,埋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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