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天清晨,她打算趁著大伙还睡得跟死猪般的时刻,来找李沅毓谈判一番的,没想到,柴房见不著半个人影,却在这树林间看到这骇人的一景。
背对贺兰静的李沅毓,不露痕迹地拭去了脸上的泪迹,再换上副落拓不羁的面具,牵动嘴角半露嘲笑地说:“你这个男人婆又想搞什么花样?”
“我叫贺兰静,不许再叫我男人婆。”不知怎地,以前贺兰静不太在意的字眼,从李沅毓口中说出来,她就觉得分外忌讳。
“好吧!”不料李沅毓倒也听话地回著,“啊——母老虎你有什么吩咐啊?”这话更是恶毒。
“混帐东西,你敢侮辱我。”只见贺兰静脸红脖子粗地瞪著李沅毓,又说:“我非把你赶出去——”
“换句词行不行?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李沅毓故意夸张地打个大呵欠,连瞄一下贺兰都省略地迳自走回柴房里,完全不搭理在身后叫嚣的贺兰静。
但,他的无动于衷更是挑起了贺兰静征服他的兴趣,这下子,贺兰静的找碴是更频繁了,只不过,动机已经由赶他走转换为要他甘拜下风。
“真是老天爷慈悲,终于派个人来让阿静转移阵地了。”
“是啊!这叫好心有好报,咱们从湖里捞上来的人,竟成了弟兄们的救命恩人哪——哈哈哈——”
“我看,晚上多加些饭菜送给他吧!算是聊慰他替咱们受罪的辛劳。”
在李沅毓来到海心寨的短短几天里,他已经成了大伙心目中的“善心人士”,把以往刁钻野蛮的贺兰静一而再、再而三地挫了她的锐气,直教这班子弟兄是又佩服又叫好,唯一过意不去的,便是他这个外人始终无法担任海心寨的重要任务,最多,只能砍砍柴、提提水而已。
但,他们并不知道,李沅毓要的,只是能看著他心里牵绊的大唐公主李芙影,尽管是远远看著,尽管是偷偷想念著……
拿出了这条随身携带的手绢,往日在长安城的种种,如潮涌般地侵袭著李沅毓的心扉,颓废靠在树干旁的他又让这陈年加味的记忆醺得醉不可言。
“咻——”一只冷箭就在此刻刺上另一棵树。
他不慌不忙地把手绢塞回身上,仍是一脸漠然地坐在原位上。
“喂,你是瞎子还是少根筋,连躲都不会吗?”搞半天,还是整天闲得发闷的贺兰静。
“阿静哪,这玩意可会出人命,不要随随便便拿来恶作剧。”几位在练箭的弟兄们为李沅毓冒了冷汗一身。
“我恶作剧?”贺兰静一副被冤枉的表情,说:“我是担心像他这种啥都不会的废人,至少也要学会闪避嘛!否则哪天慕容军队攻进来,他就会死得很难看——”其实贺兰静也不全然是针对挑衅,在某些层面而言,她倒是也有此顾念,只不过,大家对她的行为只有一句话可概全,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
“这么说——你是在教他武功罗?”狗子说话同时,还用眼神暗示没半点表情的李沅毓,要他明哲保身识相点。
“当然——”这贺兰静只顾著得意,没注意到其他弟兄硬憋的笑意,“怎么?只要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一定把我的武功绝学挑两招教给你。”贺兰静是想用恐吓来逼向来不甩她的李沅毓就范。
“兄弟,”狗子面露同情,说:“你就答应吧!否则要是那天一觉醒来,身上多了把箭,那多划不来呀!”
“是啊!是啊!”大家猛点头,附和著狗子的说法。
“你想收我为徒?”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李沅毓习惯性地咬著一根草,煞有介事地反问著。
看著眼前骄纵任性的贺兰静,他又不禁想起芙影的温柔婉约,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却有著如此天差地别的个性,虽然贺兰静比芙影小一岁,但她那幼稚胡闹的行径,简直像不超过十岁的顽劣孩童。而造成她这副面貌的原因,除了要归咎于她自小生长的这个环境之外,恐怕这些让她、溺她、宠她的海心寨弟兄们也难辞其咎。
李沅毓有点惋惜地注视著离他不到五尺的贺兰静。粗细匀衬的浓眉、高挺、细致的鼻梁,再搭上一双皎洁灵活的眼眸,其实,贺兰静长得是不差的,尤其是她那眉宇之间所散发的英气,更在女性柔媚的五官中凸显出另类的特异,整体而言,贺兰静的美是在于有刚有柔的相互交融所呈现的蓬勃朝气。
但她的幼稚就像是颗老鼠屎,坏了这一锅上天赐予的美丽。
“喂——你发什么愣啊?”让李沅毓看得浑身不对劲的贺兰静,想藉由说话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想来也真是奇怪,平常个性粗枝大叶的她,鲜少有难为情的糗态,十几年来,面对著海心寨上百名的弟兄,她不是也脸不红、气不喘,怎么今日只对这个窝囊废,她就方寸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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