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的手怎么了?你别一直不说话。」严信突然间一语不发的,实在吓人,华蝶还以为伤口是因为已经溃烂才不觉得痛。
「咳……」严信清了清喉咙,「这……这……三小姐的伤……好得挺快的!」除去了乾燥的药粉,严信只看见她雪白的臂膀上绕着一条淡红色,迂迂回回血管似的细纹,由戴着手套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左肩。
「好得快也没用,最可怜的是我这双眼睛,也不知几时才得以恢复光明?当了瞎子才知瞎子苦,处处都得受人欺负。」她叹了口气:「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三小姐……在华府住得不习惯吗?」
「就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秋颜随侍在华蝶身旁,华蝶与严信的一席谈话全入了她耳里。「夫人和二小姐皆十分重视三小姐,这些话请三小姐别再说了。只要三小姐安心住下,往后的日子自是不愁吃穿,毋需再回到以前流离颠沛的生活。」这些自是因有外人在场,秋颜故意说出。
「留在这里,天天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吗?很抱歉,这也许适合你,却不见得适合我。」她才不想被困在笼中等待老死。
为了保险起见,严信又替华蝶上了些药。生怕如果伤口是为新生过速的肌肤所包里在内,弄不好,由里面开始溃烂就糟了。
「严大夫,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吗?」华蝶并无抱着太大希望,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小的……只能请三小姐别太心急。」严信无奈,但他的确没把握治得好华蝶的双目。
「三国时代有位名医华佗,听闻他医术超群,最善外科开刀救人。不知严大夫是否曾听说过?」
「三小姐您怎么会晓得这事?」严大夫惊讶非常,华佗事迹虽广为流传,但自从华佗欲替枭雄曹操开脑治病而被杀之后,外科疗法便鲜少为人提起,知道的人也渐渐稀少。
「你别管我怎么会晓得,我只想知道临安城内有没有懂得替人开脑的大夫。我猜我这双眼睛极可能是撞击过后,因瘀血积聚压迫神经。如果血块不散,这辈子我也别想看得见。看不见东西,就连华府大门也走不出去,倘若走不出去,更别提回到台湾。」
「开脑这件事,小的恐怕无能为力。华佗的医术虽说高明,但失传已久,就连当今御医,小的以为也没办法有他那么精湛的医术。」严信摇摇头,重新包扎好华蝶的手臂之后,他便将药箱收拾收拾,结束看诊准备离去。
「不消几天,三小姐的手臂即可痊愈,小的先行告退,替三小姐开药方去了。」严信走得匆忙,连门都没关上。他几次会见华家三小姐,只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女娃儿虽称不上满腹经纶,但言谈举止间却也无意地显现其见识之渊博。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应对,严信当然只有早走为妙。
华蝶掀开帘幔走下床,摸索着坐上圆凳。桌上摆着几盘秋颜拿来的精致小点心,香味弥漫房中,让她想不被吸引也难。
「我说……秋颜……」拿块核桃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滋味恰合她的胃口。
「秋颜在!」她将床沿帘幔收起,把挂在衣架上的白袄取来披在华蝶身上。
「其实你也非心甘情愿伺候我,是吧?何不趁四下无人,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聊?」华蝶拿着核桃糕在秋颜眼前晃啊晃。
「三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失明的样子。」秋颜毫无顾忌地在华蝶面前坐了下来,反正她一向没把华蝶当主子过。
「不一定要有眼睛才能看清一个人。」她递了盘糕点到秋颜面前。
「小姐想说些什么?」
「尚未想到。」她老是觉得秋颜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有问题。
「三小姐别戏弄秋颜了。」
「你几时到华府的?」
「十一岁那年。」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被卖来卖去呢?」
「奴婢自幼家贫。」谈起自己遭遇,秋颜如同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未曾感叹欷吁。华蝶若问,她就照答。
「那么,你认命不?」
「不!」
华蝶仅是一笑。她接下糕点,暗自打量华蝶。这女子和她十一岁离家那年一个模样,并无多大不同。若硬要区隔,只能说她那张娇俏妩媚的脸蛋出落得十分诱人。方才严信替她诊治之时,两颗眼珠子就直盯着华蝶雪白的凝脂玉肤,险险没掉下来。
半刻过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华蝶一个劲儿地吃着糕点。几句话后她就不想理人,当时邀秋颜坐下谈话的是她,如今噤口不语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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