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找我去看电影?」
第一次听到她来找他出去,是韩亦诗十八岁,楚正玺二十三岁那年夏天,他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
「嗯,可以吗?」韩亦诗低着头,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流着冷汗。
结果当天晚上,已经十点多了,在家练琴,没有去赴约的韩亦诗,被巨大的敲门声给吓得跳起来。
「韩亦诗!妳出来!」楚正玺愤怒的嗓音在门外吼着。
「妈,是隔壁的楚大哥。我出去看看,妳不要怕。」
安抚过惊惶失措的母亲,韩亦诗拖着沉重的脚步,彷佛赴死般地走出去。
「妳是什么意思?」楚正玺一反平常对她的温和语气,怒冲冲地质问:「如果没打算去,为什么要约我,还找亦柔去?」
「是柔柔要约你的。」她还是低着头,努力克制鼻腔的酸意。
为什么要这么凶?他以为她很舒服很高兴吗?柔柔软硬兼施的逼迫她,还哭着说楚大哥不理她的话,她就要死了!
从小照顾惯了妹妹的她,怎么可能拒绝?她难道心里就很好过吗?
她也很想在他身边,听他好温柔好和气地跟她说话,认真关心她……可是,柔柔知道了一定又是一阵大哭大闹,她受不了啊!
她不想看到眼泪了,不管是妈妈的,还是妹妹的。
「她叫妳约妳就约?那她叫妳……」
正想继续痛骂的楚正玺,在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她的脸颊,落到地面时,心口像是被灌了醋,又疼又酸。
他骂不下去了。
伸手一勾,柔软芬芳的少女娇躯落入怀中,他低下头,轻轻寻着了她颤抖的红唇。
带着淡淡的咸涩,是眼泪的滋味。
他吻得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的,似乎怕伤了她。她在他的怀中不断颤抖,眼泪落得更急。
「不要……」她软软地请求,「不要这样……柔柔……她会哭……」
「可是,妳已经在哭了。」他轻拨着她柔细的发: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在她哭得湿湿的脸蛋上。
「你不可以……」她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抖,只能拚命摇头,「你应该跟柔柔在一起,她真的很喜欢你……」
「那妳呢?那我呢?」楚正玺搂紧她,不让她逃避。「别说妳不知道,妳明明知道我喜欢妳,不是亦柔,对不对?」
韩亦诗睁着惊惶的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目光总是追随她,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每次见了她,就笑得特别开朗……
谁都知道,就连韩亦柔也看出来了,才会哭闹不休,要姊姊不可以抢走楚大哥!
「妳已经有妈妈了,害我要跟爸爸还有那个坏女人住在一起!」韩亦柔尖叫着,「我不管,你不能抢走楚大哥!他是我的!我的!」
韩亦诗挣脱他的怀抱,用力摇头,「我不喜欢你!你不要这样!」
然后,落荒而逃。
被夺走的,除了她的初吻以外,还有一颗惶然不知所措的少女心。
隔几天,楚正玺就回美国去了。
这一去,就是经年,期间就算相见,也都是匆匆一眼,便又别过。
直到韩亦诗大三那年暑假。
那时,楚正玺刚拿到博士学位。在学期间就得奖无数的他,立刻就被知名的美国圣路易交响乐团网罗,成为最年轻的客座指挥。
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楚家却突生变故。
楚正玺的母亲因为一个切除粉瘤的小手术,引发感染、败血症,短短一个月内,便撒手人寰。
接到消息赶回国,楚正玺只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从此天人永隔。
他太震惊了,震惊于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年轻而意气风发的他,重重地被打击,毫无还手的余地。
他看着一向风度翩翩、谈笑用兵的父亲几乎一夕白发,看着外公、外婆肝肠寸断,家中天天愁云惨雾,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之前和乐融融的家。
向乐团请了长假,楚正玺在家待了下来,他每天打起精神安抚长辈的情绪,面对四方而来的慰问与吊唁,都得体地应对,但他心中,却苦闷得彷佛在流血。
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会开着车子出去,毫无目的地乱晃。熟悉又陌生的街头,他加速呼啸而过,一次次挑战速限,彷佛要让夜风吹散所有的苦。
那个星星稀疏的夜里,楚正玺疲惫地回到家,却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家门口。
是韩亦诗。
他的心提了起来,第一次出现了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疲惫与痛苦之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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