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她靠在墙壁上,一条腿支起,右手搁在腿上,另一条腿舒展伸长,微仰起头眺望天际。
她就这样坐在学校内极不舒服的冷硬地面上,却像坐在凉夏清爽柔软的细沙海滩……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几丝黑发。掠过她的鼻梁,他只看到她清冽的侧面,和唇角淡淡的弧度。
她竟然在笑?
是自嘲,还是生气?她到底在想些甚么?为甚么全身笼罩着如此强烈的淡漠和无谓,如此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怎么会有这么独特的、前所未见的、如此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女生?
凌瑞杰怔怔地看着她,在风中几乎忘了言语。
「走啦,上课了。」
同班男生的招呼拉回他的神智。
「哦,我来了。」
边走仍忍不住回首,长长的走廊上、办公室墙外、纤细的侧影、红发的色泽……
一分一毫,都在他的记忆一角牢牢生根,就此勾勒出一幅几经岁月迁移亦不变色的凝墨画卷。
安澜。
他记得,她的名字叫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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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铁的电车带着它独有的声音呼啸到站,月台两侧的人们,被随之而来的猛风一吹,纷纷鼓胀起衣襟。
这种风跟地面上流通的风不一样,带着一股独有的闷窒气息,当然不会像春季风那么温柔清新,却也并不让人生厌。
人潮自身边不断涌过……
穿着各式西装的上班族,衣着入时的娇俏女郎,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大多行色匆忙,神情淡漠,赶着挤下一班电车。
空气中浮动着不甘寂寞的气息。
入站前,各式各样的地下商场,一早就已开张。
速食店的炸薯条,咖啡座的浓郁香气,精品蛋糕店的奶油味……交织出繁华都市地下铁的独特味道——
喧哗与匆忙并存,精致和粗糙共融。
「妈妈,看上去好好吃喔……」
还在向前的脚步,被那双小手一拉,顿时停住。
安澜低下头,看着仅到自己胸部的七岁的儿子。
此际,那颗小小的脑袋正牢牢贴在麦当劳速食店的橱窗上,看着橱窗上贴出的诱人的广告,他微张着小嘴,脸上露出「好想吃」的可爱表情。
雪白稚嫩的皮肤几乎吹弹可破,又细又软的黑色发丝,就像上等的丝绸,摸上去令人爱不释手……
原本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东西,变成今天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可爱男孩,安澜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爱怜。
小孩子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只要一看到他,再多的烦恼和苦累,都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康,想不想吃?妈咪带你去吃那上面的冰淇淋好不好?”
已是正午时分,他也该饿了。
「嗯……」安康像个大人般偏过头想了想,那副可爱的样子令安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们还是去吃套餐吧,今天套餐打折,东西多又便宜,比吃冰淇淋要合算耶!」安康仰起脖子,指手划脚的气势俨然像个小大人。
这小家伙!
安澜微微一笑,「好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说甚么就是甚么,妈妈都听你的。」
「好,那我们进去吧。」
安康拉起母亲的手,充满保护姿态地走在前面。
看着儿子童稚的背影,却散发出一股「我要保护妈妈」的小大人味道,安澜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却无法如愿地给他一个稳定、幸福、衣食无忧的未来。
即使想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给他的心愿如何强烈,在能力有所不及的情况下,除了懊恼自己的无能外,安澜别无他法。
银行中不超过五位数的存款,和手上这一只沉重的黑色旅行包,便是她目前全部的家当。
不是没有家具和其他零星的东西,但……全被房东以抵押品来缴清拖欠房租的罪名给扣住。
然后,她和小康两个人,就像两包一大一小的垃圾,被蛮不讲理的房东给轰到了大街上。
安澜以前住的地方,是位于T市繁华地段西南角的「和平小区」,和那美好的区名截然相反,这是个治安极差且临近黑街的阴暗区域。
城市有光明和繁华,就必然有黑暗和贫穷。
白天还好,一入夜,暮色中一幢幢的灰色公寓楼,就像怪物般丑陋地矗立着。
才过十点街上就鸦雀无声,一闪而过的黑影,说不清到底是流浪的小猫,还是黑道帮派在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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