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恋爱了。」何田田望着他唇边的笑意,心跳荒谬地加快了起来。
「对。」他说得眉飞色舞,浓眉下的眼神温柔了,粗犷脸孔也因此而柔软了。
「看不出来你会是那种被恋爱冲昏头的浪漫主义者。」她双手托腮,说出口的话有些不是滋味。
尉迟劲闻言,笑容渐渐地敛去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嘴巴在张合了几次之后,缓缓地说道:「其实,我那时候跟叶莲求婚,多半的动机是基于现实考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的经济环境难道比你好吗?」
「不,叶莲家的经济并不富裕。」尉迟劲将双肘置于膝上,对着他的伤腿说着话。「你知道吗?我的工作是处理危机,在遇到问题时,总习惯在分析资料之后,做出最正确的诊断方法。」
何田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他的工作,可她听得专心,也就不想去打断他。
「我脾气差,眼睛又看不见,我需要一个对我无怨无悔的人陪在我旁边。叶莲不但没嫌弃过我的失明,而且还很乐意当我的眼睛。所以,我很快地就跟她求婚了,因为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妻子。」该死的,事实经由他嘴里说出来时,怎么会如此地无情与不堪呢?
尉迟劲的头垂得更低了,呼吸声粗重得像爬完了十层楼。「后来,我离开之后,白裕承才告诉我,其实叶莲在嫁给我前,就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她好傻、好傻……」
「你这个混蛋,你利用了叶莲对你的爱。」何田田握紧拳头,控制着想把玻璃杯的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对。」尉迟劲坦白地承认道。「而且我还很该死地在我眼睛复明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叶莲了。很讽刺吧,像我这种医学史上罕见的复明案例,对她而言,却是最痛苦的一场无期徒刑宣判。」
他看出她目光里的谴责,而他默默地承受了。至少她不伪善,毕竟他的行为太卑鄙,原本就不值得任何安慰的好听话。
「你对她还有感情吗?」
「我对她确实存在着某种感情,所以才不忍心告诉她,说我利用了她……」尉迟劲痛苦地吞咽着口水,用力地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不闻不问,就是一种伤害。」她瞪着他,声音冷凛得像千年寒冰。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回去花莲找她了。」
「你找到她了吗?」何田田身子一震,整个人正坐起身,紧抓着桌沿,急切地问道。
「找到就不会坐在这里喝酒了。」尉迟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色仍然灰白。
「你找她想做什么?」
「拿一把刀给她,问她愿不愿意砍我十八刀,以释放我的罪恶感。」尉迟劲嘲弄着自己,在说完话的下一秒就仰头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他夸张的笑声在厨房里荡,显得空旷而虚假。
尉迟劲笑累了,揉着颊边的胡髯,感觉那些刺扎人的胡根,全像是他脑里拔不去的烦恼。
「其实……我是想去问问叶莲,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恨不恨我?也想看看她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他无力地靠着餐椅椅背,举高左手,看着自己曾经戴着婚戒的手指。
「鬼扯,你如果真的想看看她的模样,干么等上四年!」她认为他的理由全是借口。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想看她。」他坐亘了身子,认真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她防备地问道,心跳停止了一拍。
「你让我想起了叶莲。」
他抬眸深深地凝视着何田田蹙起的眉、小小的鼻和紧抿的双唇,仔细得像是想从她的脸孔里找出另一个人一样。
何田田身子往后一仰,双臂交叉在胸前,显示出她对于被他盯住的排斥感。
「我跟她根本一点都不像!」她锐声反驳着他,心跳如擂。
「你怎么知道你们不像?」尉迟劲眯起眼,反问着她。
何田田冷哼一声,她勾起唇,讥讽地说道:「根据你的前述说法,叶莲爱听陈升的歌,脾气好,又不会计较你的失明。这些条件,我一样也不具备。最重要的是,你连叶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居然还荒谬到认为我和她很像!」
「你们的声音有些相似。你们在忍笑的时候,都会发出『咯』的声音。」被她这么一说,尉迟劲突然觉得自己的理由似乎是过于牵强了。
毕竟,四年不见啊……
「人在极端记挂着某件事时,就会把身边的一切和那件事做出合于己意的联结。」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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