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璐雪和那位精明的大嫂并不熟,几次家族餐会见过几次面。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就算以后嫁入冯家,她也能拿捏妯娌相处之道,不该有的掌声和赞美,她不会和人家争。名位对她而言是虚无缥缈的,她不必、也毋需去抢那个丰采,她就是她,拥有无庸置疑的独特。
***
目送冯绍唐的朋驰离去,她拾级而上。看了看腕表,不过八点过一刻。
李新月搬走了,她嫌两个人一起住空间挤了点,而且没有隐私。
分开住,杨璐雪倒也乐见其成,她随性惯了,独居、群居都难不倒她。
从皮包里拿出锁匙,不意有个圆径的硬物放肆的顶住她的背脊。
一道冷然的男低音发出胁迫的音调:「不准喊叫,慢慢转过身。」
她的心音快如擂鼓,莫非她遇上了抢匪?
「我叫你转过来!」更为急切的命令声。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绝不能乱了阵脚,这幢楼还住着二十多户人家,一定会有人经过的。
一转身,她看到了一张狂肆、足以让人迷乱的男性面孔,高大伟岸的身形让不算太小的楼梯间显得窄小。
两道浓浓的剑眉、深沉幽闇的眼有着哀愁……
男人握着一支枪指着她。「你敢叫救命,我就让你死。」
她的身子冷颤了一下,双手发冷,心口狂跳着,向来冷静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盯住她刷白的脸,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跟我走,不准发出声音。」
男人侧身让她先下楼,她注意到男人的身体全湿透了,黑木色的发,阳刚味十足的身躯——无一处不湿,他刚掉到河里吗?
下楼后,她被塞进一辆红色保时捷里。
「不准发问。」他轻吼。
男人掏出烟点上,氤氲的烟雾令她呛得猛咳了一阵。
他咒骂了一声,捻熄了夹在修长中指和食指间的雪茄:「没见过像你这么怕烟的女人。」
杨璐雪以为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车子在星夜里急如星火地驶着,驶过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然后是人烟较少的山区。
「你是我见过最不懂得害怕的女人。」他冷笑。
她不吭一声。
「也是话最少的女人。」他补充道。
「我不是坏人,至少不会有兴趣害你。」
他的保证在这个时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她还是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说什么?」她找到她的声带。
「一个快要断气的老人。」他的表情被深深的愁绪所包围。
***车停在半山腰的楼房前,像是逃难似的,他拖她下车、仓皇疾走。
进了洋房,奔上二楼,推开虚掩的门,一个骨瘦如柴的生病老人躺在床上,吃力地转头看向她,抬起隐约见骨的手掌想要握住她。
捉她来的男人粗鲁地拉过她的手让老人紧紧握住,老人的病眸泛着泪和一抹欣喜。
「真像啊!真是相像啊……」然后老人闭上沧桑的眼,了无遗憾的去了。
男人镇定的唤人料理老人的身后事。
「你一定满脑子问号是吧?」他转向她。
「我不认识他。」她指了指床上的老人。
「到院子里等我,我换件衣服就来。」他说。
她颔首,不明白自己掉进了什么疯狂的事件里。
屋外夏虫正唧唧齐噪着,山里吹来阵阵夏风,这里透着一种古老沉蕴的氛围,月光下闪动的星影更是令她着迷。
像极了她生长的布农族故乡,那种况味不是城里的文明所能营造出来的。
她在门廊前的石阶上坐下,几分钟后她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准备好听故事了吗?」他问。
「除非你说的故事会把我吓跑。」她侧头看向他,他已换下了湿衣,湿渌渌的黑发往后梳理,一绺发丝任性地垂挂在额前。
他先是笑,然后正色道:「他是你父亲。」
杨璐雪略微一惊,她并没有心理准备会听到这样惊爆的事,她根本不想知道她的身世,迷迷糊糊地过一辈子反而好,她的梦想很简单,她想要靠自己的双手改善原住民同胞的生存。至于她的生父生母是谁,她无心探究。
「当年,我义父有案被追缉在逃,不适合抚养你,你的生母生下你后就难产死了,所以他只好留了张字条将你搁在产业道路边。那对布农族夫妇把你养得很好。」他的语气一贯地不见什么情绪。
他盯住她淡然的表情。「你没有一丝感情神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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