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个家我还是有些格格不入,但自小妹出生之后,情况算是好多了。
孩子是世间最纯净的生物,不染杂质,哪管大人之问恩怨情仇呢?谁真心疼她、待她好,她就给谁甜甜的笑靥,在所有兄姊里,她反而最黏我。
有了小妹居中润滑,这几年,我也逐渐可以抛开别扭,偶尔跟爸爸撒个娇了。
大约晚餐过后,蛋糕都吃一半,开始拆礼物了,我才接到齐隽的电话,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这么晚就别赶来了,太累了。」
「不行,一定要来,不然你爸会生气。」
其实已经很生气,没差了。
他说再十分钟就到,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先步出主屋,穿过庭院,到大门口等他。
要是没我护航,他恐怕连大门都踏不进来。
没多久,我看见他下了计程车,快步走来。
看得出他真的很赶,一下飞机就直奔过来,连他心爱的小提琴都还带在身上。
「你爸有没有很火大?」他一面往主屋走,一面低头在我耳旁探问军机。
「呃……一点点。」对不起,我谎报军情。
一同进入大厅,我将他当面介绍给家人,其余的人态度很冷淡,完全不关他们事的样子,但无所谓,我和他都不在意,唯一需要取得认同的那个人,是爸爸。
我望向坐在主位的一家之主,他不发声,我们也没人敢动。
「爸——」我乞求地喊了一声。至少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好吗?我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或许是接收到我无言的恳求,他动了动,终于出声。「跟我过来。」
他、他想干么?
我表情微慌,齐隽反而笑了笑,拍拍我的手,用唇语说了句「别、担、心」,便从容地尾随父亲往书房里去。
他们一进去,就没动静了,我完全坐不住,几度起身探看。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姊姊,你想尿尿吗?」
我只能说,我好羡慕孩子的纯真无忧。
实在忍不住,我起身悄悄上楼,至少有我在,爸还不至于太刁难齐隽。靠近书房门口,隐约的谈话声透了出来,我止住步伐。
「……多年前,您曾经说过我配不上咏靓,那时什么都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被您看轻,自尊受辱,不瞒您说,有一度我真的赌气地想过要离开她。」
原来爸私下找过齐隽?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受得了吗?在我面前他居然完全不象痕迹。
「但现在,我再回头想想,忽然有些能理解您的感受。我是配不上她,不在于家世、条件以及任何外在因素,而是因为我不爱她,无法像她对我那样,义无反顾地付出,不配得到那么好的她。」
我心脏一痛,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听到还是会难受。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必须澄清,您那时说我只是利用她,但如果我说,假使我有心要藉由这种方式得到什么,咏靓不会是我唯一的选择,您信吗?在那时,我只是纯粹依恋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不舍得离开而已。」
「我只是没有及时厘清自己的心意,不代表感情不存在,它潜藏在心里极深的地方,有一度连我都忽略了。让咏靓受了很多委屈,我承认,也在这里诚心向您致歉,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呵护您的掌上明珠,可是能不能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她哭。」
「你拿什么保证?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这些年她忍受多少心酸你知道吗?你又给过她什么?凭什么要我给你机会?」
「我是没资格,但——容我无礼,您一辈子都没有犯过错吗?您也曾经深深伤害了女儿对您的爱和信任,不是吗?但是她原谅您了。咏靓就是这样的人,心软、善良、宽容,所以她原谅您,也原谅了我。那么,您为什么不能也给我这个机会?」
「我曾经失去过,才深刻体认到,她是我人生的重心,没有她,我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身为一名父亲,想听的不就是这个吗?我现在可以很坚定地告诉您了,我很爱咏靓,我会用尽我的一切,让她幸福。我不要求您马上认同,但至少给我时间证明这一点,直到有一天,您愿意亲口说——我配得上她。」
「……」
父亲哼了一声,但我听得出来,他态度已经有软化的迹象。
我悄悄移动步伐,静静蹲在楼梯转角,将脸埋在臂弯里,深呼吸沉淀情绪。否则这个样子下楼一定会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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