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蹬,将自己抛向柔软的大床,她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她住了十一年、带给她许多温暖的房子。之所以不敢称之为「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闯入者。严格说来,关鸿飞会离家十年,她得负一半的责任。而现在,该是她将这个家还给他的时候了。
只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她心里不免觉得难过;除了舍不下关伯父、王嫂以外,还有一股莫名所以、无法言喻的怅然梗在心头。
离开这里,她就真的和关鸿飞没了半点关系、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接触了。此刻她心里的感受就如同十年前他离家远去的那个夜晚,胸口隐隐刺痛着,苦涩的滋味噎喉。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在乎他?心情的起伏跌宕也全为了他?
最初,她只是想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以及他对她的敌意,天真的想让彼此像兄妹般相亲相爱;等她察觉到自己心情的变化,一股陌生奇异的感情已在她心田生根成长。她不知道该将这份感情归属为何类,既不是兄妹之爱,也非朋友之情。
……那么,还有别种可能吗?
十年了,唯一停留在她心里、让她牵挂的男人只有他,纵使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迢,纵使他从不曾给过只字片语的问候。
轻叹了一口气,她放弃思索这怎么厘也厘不清的心绪,决定让自己吹个凉风,好拂去心头的悒闷。
站起身,走出阳台,抬头望去,一弯弦月淡露清辉。闭上眼,放怀地深吸了一口气,夜风轻轻拂过,带来园里的花香,也带来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疑惑地睁开眼,她直觉地侧首望去,距离不远的另一座阳台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倚着栏杆吞云吐雾。淡柔的月光下,那雕刻般深峻的脸部线条在烟雾里若隐若现,这一幕……感觉好熟悉呵!一如十年前那个她初到关家的夜晚。
彷佛也察觉了她的出现,关鸿飞转过身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后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隔着不到一臂宽的距离,他俊逸的眉眼刚好清晰地映入她眼底。
「怎么?睡不着啊?」令她惊讶的,他竟先开口和她说话。「舍不得离开这里?」
「是舍不得。」她没有否认,淡淡地笑了笑。「有人关心、有人等着你回去的那种感觉真,永远让人留恋,一旦拥有过,难免会舍不得。」
他没说什么,依然用那双深邃的眼紧盯着她,彷佛要穿透她的心般。
「你呢?也睡不着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只好继续说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无措。「刚回来难免会有点不习惯,我想,过几天就会好多了。」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后抬头对着夜空,又吐出一串烟圈。
看着他的举动,她宛如陷入回忆般,轻笑道:「你记不记得……我刚搬来的那一个晚上,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阳台上说话。」
「我以为那对妳而言,是一个很不愉快的回忆。」他抬高一边眉毛说,言下之意好似认为她应该早就忘了。
不愉快?她并不这么认为。所有有关于他的回忆,对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在这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很珍贵,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愉快。」她垂眼看着下方的庭院,唇畔浅漾着笑意,若有所思地说着。真要说有什么让她觉得遗憾的地方,那就是她始终不能让他敞开心怀接纳她。
关鸿飞眼色微沉,黯凝的目光锁住月光下柔恬宁馨的侧脸,眸底泛着一抹异样的、深沉的情绪。
依旧是这样的心平气和,依旧是温婉的言语笑貌;她在他眼里的样子始终没变过,轻易地就牵动了他的情绪。
离开十年了,没想到他唯一记得的、忘不掉的竟是她。
无法否认,这些年来,她的身影始终刻在他心版上,他原以为那是出自于对她的气愤与怨;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慢慢地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将自己长年受到父亲忽视冷淡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还把自己的孤单、愤怒与矛盾归咎于她;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像个小男孩般撒赖,无限度地榨取她的包容与宽宠。
十年前那一晚毅然决定离家,其实有一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察觉到自己总是任性地对她要脾气、摆臭脸,背后的理由不再只是单纯的气愤与怨恨,而是对她温柔的讨好、真心的关注上了瘾,他不禁有些慌了。或许是因为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吧,致使他沉迷其中却毫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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