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下就好。」
转过头,赵悯脸上挂着巴结笑容,对父亲的感觉移情,从现在起,她的乖巧专为无忌。
他走上前,关上莲蓬头,触及寒冷的冰水,他咬唇忍住火大。
她是敏感的,即使只是些微的表情变化,巴结笑容自颊边消灭,望他,忧郁浮上眉间。
「别担心,淋过水,就不会发烧了。」她企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谁教妳的?」他把她从浴缸中拎出来。
「我试过,有用。」她认真说。
「有用才怪。」抓来大毛巾,当头盖下,拭去她的满身湿。
「有用。」她坚持说。
不理她的坚持,带小悯走出浴室,无忌从衣柜里找来干净睡衣换上,再把药细心地喂进她嘴里,用量是自己平日的一半。
他拿来吹风机,替她吹干长发。那是母亲常为她做的动作啊,暖暖的风吹在颈间,轻柔拨弄,彷佛夏季里的南风,酥人心胸。
轻轻摇晃,半瞇眼,彷佛彷佛,妈咪在身边。他的手在她颈边轻轻拨弄……软软柔柔的手指滑过她发间、她心底,从今以后,她的眷恋有了新归属……
「时间很晚了,闭上眼睛,赶快睡。」
他抱她上床,拍松枕头,把她的头扶正,棉被拉到下巴处。
「不要。」她摇头。
「明天还要上学。」
「不上学。」以前念书全为父亲,现在努力已然失去意义,她不想浪费时间做无聊事情。
「不上学,想做什么?」他笑,固执的小女生。
「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当乖小孩。
「爸爸不会同意的。」
「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别开头,她骄傲地抬高下巴。
「妳打算和爸爸一直对峙下去?」
「你说我可以对他们耍脾气。」她搬出他的话做回答。
「我也说不可以花太久的时间和力气。」
小悯对不上话,久久,她拉住他问:「陪我好不好?」
「可以,但是明天要乖乖上学。」他提条件。
「好。」她同意得爽快。
他点头,起身,把所有的电灯关掉,在关掉第三盏灯时,小悯忍不住出口:「不要关。」
「妳怕黑?」
「对。」用力点头,她的胆小怯懦只在他面前。
「灯太亮容易睡不好。」
「黑暗的地方有鬼。」
「留一盏床头灯就好,我陪妳睡。」
她看他,半晌不眨眼,最后,像作出重大决定般。「会不会,睡到一半你就跑掉了?」
「不会。」
「你会一直陪我到天亮?」
「我六点必须起床,准备上学。」
「你离开的时候叫醒我。」
「没问题。」
「好吧,把灯关掉。」她瞪着他移动的几步,每几秒,房间就暗下一角落,最后,他来到床边,和煦笑容暖了她心田。
小悯挪了挪身体,把床让出大半,他脱掉拖鞋,和她同盖一床被。
这个年龄没有太多的考虑,他只是在她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他怜惜她,就像怜惜过去的自己,他在宠爱她当中,弥补过去自己的不平。
从这个晚上起到小悯年满十六岁的晚上,他天天都到她床边报到,他搂住她说话,拥着她分享心情。无忌没想过除了手足之外的感情,但小悯想到了。
在她进入青春发动期那年,她爱上他、恋上他,觉得只要有他,天地便有了存在意义。小悯变了,她从明星人物转成问题学生,她月考次次交白卷,老师为她伤透脑筋,几次的家庭访问都改善不了情形。
育勤替她找来心理医生,她一派的不合作,再好的医生也拿她没办法。无忌说对了,她在伤害自己、对抗全世界。
好不容易,熬到国中毕业,她怎么都不肯去报考高中,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晓得她一大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入门。
她总是失踪,而无忌总是在赵悯旧家门口找到她,两个人相靠相依,分享彼此的心底话。无忌没把她失踪的秘密说出去,他晓得只剩下那块安全地区能带给她短暂的心灵平静,所以,他帮她守住秘密。
小悯和无忌的关系微妙,她晓得父亲对无忌和小悦的安排,晓得即使再多的喜欢,都没办法让两人的未来相牵绊,但他的关心是她的生命泉源,她无法拒绝。
于是,她在无人空间里对他亲昵、对他撒娇任性;在有人的环境里,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这点,两人从未有过沟通,但他们行径一致,尤其在小悦面前,他们表现出无忌是小悦的专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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