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我终于不再害怕回忆过去,能在这儿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话,只是想不到竟用了这么多年。
管理员吸一口浮着香烛味道的空气,闭起眼,想聆听一下对方的回应。
「五号,五号,东二墓区可以去清扫了。」身上的对讲机传来命令,打破他和地下人的交流。清明时节,太多的垃圾和烧剩的香烛灰渍需要随时清扫。
「J,我去干活了,明天再来看你。还有,希望你能等到他。」
五号管理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拖着扫帚穿过烟雾弥漫的碑林,挤过堆在各自墓前对着先人干嚎或默泣的扫墓客,幽魂一样轻巧而沉滞地穿梭于他们身边。
他离开的墓碑立在豪华墓区,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碑上题的字简单得不伦不类:J之墓。没有照片没有姓没有名也没有立碑人,只是一个英文字母代表了埋在地下的人一生,这里才是真正的归途。
没有走开几步,他收住了脚步,眼望向从墓区中间的步道慢慢走过来的一个手捧百合的男人。太触目了。百合和人都不合时宜,黑白相斥。
黑外套的男人走近,目不斜视地经过管理员身边,止步在古怪的墓碑前。他的眼透过浓黑的墨镜凝视着碑牌,周围的松柏掩去了微微颤抖的身形。
「J,好久不见。」翕动的嘴唇无声地念着。
「要插花吗,可以去后面的水闸取水。」五号管理员返回来,提醒着捧着花不知动弹的男人。
「哦……知道了,谢谢。」男人仿佛被他惊吓了一下,略带慌张地回应着。
五号管理员走开数步,用眼角注意着他。
男人没有去取水,把花束的包装纸折开,把花一古脑地塞进了碑前的水瓶里,花们没有精神地互相倚靠着,像要随时烂去。
「J……」低声地唤着,伸出手指划刻着碑上的刻字。
五号管理员转过身不再瞧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J,原来他没有忘掉你,你算是死得值了。
他嘴角泛起的微笑像四月的阳光一样带点清冷又不乏温和,却因背后一声呼唤而僵硬。
「小恩。」黑衣男人扬声叫着。
五号管理员身形一顿,无法回头。他痛恨「小恩」这个名字。
「小恩,你一直在这里陪他吗?」黑衣男人也没有回头,只是用对方足够能听清楚的音量问着。两人背对背仿佛陌路,又仿佛是决斗前的准备,有点可笑。
「你认错人了。」五号管理员冷静地回答,大步向前走。
黑衣男人面对他的背影:「对不起,小恩。」他冲着他大声地说,神情热切而充满着扭曲的凄憷。向前走着的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我替J向你道歉。」男人稍顿,又继续喊,「你该原谅他了,反正……你我都没有得到他,我们扯平。」他的声音里有着被克制住的哭腔,人坐倒在墓碑前,沉重地垂下了头。
小恩暗自叹息,终于停止了脚步并回过头。男人抬眼望着他,四目交接,意喻万千。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小森。」小恩平静地说,「我在这里,因为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男人听到他的回应,连忙站起身来靠近,激动地伸出双臂想拥抱他。
小恩退后一步,抬手阻止了他的举动,柔和地笑着:「你不必这样。事情过去了,你我自由了,这才是重要的,我们已无挂葛。」
「对了,不要叫我小恩。王郁平,这才是我的真实名字。」他又说,他要让小恩从此彻底离去,不再出现在自己的耳畔。
男人胡乱地点头,他不关心他叫什么或者曾经叫什么,眼前的男人是J曾经的情人,也是他的情敌,这才是值得注意的事。
「王郁平,你七年来在哪里,我曾找过你。」
王郁平望向J的碑,长声叹喟:「你找我做什么?J死了,我背负凶手之名,你是得利者,我们到底是谁欠谁啊?」
「我愿意补偿。」男人苦涩地回答。
「不,我不要你来给我什么补偿。是J故意拿要害撞我刀子的,又不是你,」王郁平淡笑着摇头:「已经过去了。我们各自付出了代价,J死了,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做了那样的事,你因我而失去J,七年后我因J而失去情人,这一切都很公平,我们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不是吗?」
男人怔怔地看着他,叹息:「你不是那个偏激的小恩……」
王郁平仰天长笑:「小恩早死了,J死的时候他去陪葬了。」他又一敛笑容,「现在的王郁平另有所爱,他的一切与前尘无关。」解释完,苍白的笑容浮上一抹落寂,转身跨步走向前去,离开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黑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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