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对我妈妈真的不错,所以我才会睁一眼闭一眼地让你管,也才会睁一眼闭一眼地让你偷偷喜欢我……」
「我没有!」宁雪握高小拳绯红小脸,却也不知是被羞被激的,还是真有几分心虚。
「好啦、好啦!」他故作恩赦状的挥挥手,「没有就没有嘛,那么生气干什么?愈生气就愈代表心里有鬼喔!」
见她气得想打人,他笑嘻嘻转开话题。
「就是因为知道你对我妈妈好,所以我才要更努力的赚钱,因为除了妈妈和我以外,我的梦想标准里,又得再加上一个人了。」
「加一个人?谁?」她不懂,困惑的问道。
「就是你呀!」收起玩笑语气,韩桀表情一本正经的说。
「加我做什么?」宁雪傻愣愣地问,但不可否认的,心里生起了一丝丝的感动。
韩桀直直觑视着她,认真专注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因为你就跟我们一样,需要一个真正的落脚处。」
「我已经有简家了!」她严正抗议。
他翻了白眼,「简家?你我心知肚明,在那个地方,不管待了多少年,你永远只会是个外人而已。」
她没打算领情,「那又怎么样?如果我真的跟了你们,也不过只是加入另外一个不属于我的团体。」
「放心吧,我们会让你感觉到很自在的。」
「不要,我不要欠人人情,更不要没有理由地让人供养。」
「怎么会是没有理由呢?」韩桀笑嘻嘻地皱鼻,「让你跟,是因为我想要让我妈过享福的日子,所以还缺了一个乖巧听话,合她的意又不会喋喋不休的小台佣……」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但有关于喋喋不休这一点,你最近的表现真是差强人意。」
宁雪听完话气得用课本扔向韩桀。
那方才心底昙花一现的感动情绪,顿时消散无踪。韩桀的梦想永远不会实现了。
一个在计画外的超速行驶的沙石车,毁掉了他的梦。
参加小学毕业典礼后的一个月,宁雪出席了韩淑妹的丧礼。
丧礼简单朴素,宁雪陪着简家夫妇到了殡仪馆,只见张焕颓然坐在椅子上,身旁围了几个正在劝慰他的同袍及邻人。
虽然隔了点距离,但那掩面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连话都说不好的张焕,还是让宁雪无法克制地掉下了眼泪。
「呜呜……阿妹这么好迪一个女孩子……这老天,怎马兹会这样对宜哪……鹅今年还跟宜说,说要带宜回上海老家去瞧瞧……宜从来没坐过飞机……开心得不得了……鹅知道鹅年纪大,委屈了宜,但宜从没抱怨过……还把鹅的家打点得温暖舒适……阿妹呀!鹅真是不舍得侬呀……」
「唉,人都去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在一旁帮忙劝慰的邻居摇头叹息,「你就当她是去另一个世界里享福了就是。」
「说实在话……」
村子里几个原不看好这位「张太太」能够安分守己的婆婆妈妈,竟然都纷纷地垂首抹泪了。「这张太太,扎扎实实是个好人的。」
「是哪!她待人好客气,好有礼貌的,常常人骑在脚踏车上,远远一见了邻居就会立刻下车鞠躬微笑的。」
「还有哇,前阵子我娘家爸爸生了病,我得回高雄住几天,她知道了后,二话不说主动帮我照顾我家那两个小的。」
「她还帮我院子里的花浇水……」
「她还教我怎么样的烤肉酱比较香……」
「她唱的山地歌谣可好听的,比电视上的歌星还要唱得好……」
众人争先恐后,一句接一句地赞美着韩淑妹,只是……
宁雪眼眶泛红的注视着曼堂后面的棺木。
只是不管这些人再怎么说好听的话,张妈妈都不会再像以往一样,谦卑微笑且还要一一地鞠躬道谢了。
既然被赞美的人已经听不到了,那么,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是想要藉此安慰还活着的亲人?
还是想要藉此赎些许自己过往曾经说人坏话的罪恶感?
宁雪想起了张妈妈刚刚嫁到村里时众人的轻蔑私语,如今两相对照,她心里的唏吁更深了。
而当初曾用竹扫帚对付那些说他母亲坏话的小男孩,如今听到了这些,又会做如是想?
宁雪将眼神转投给跪在灵堂前,不住地往火盆中抛放着纸钱的大男孩,却是什么表情也没能见着。
没有昔日的桀骜不驯,没有一旁张伯伯的嚎啕槌胸,他……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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