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看着小葳怅然的背影,心里更难过了。
“你瞧瞧,她真的乖多了。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穿的是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现在……唉!你叫我怎么跟黄局长的小姐交代啊……”
“好啦好啦!我再跟将军说说就是了!别哭了,叫她瞧见了不好……”张老先生低声安抚着太太。
小葳在房里,望见庭院里有株紫色的小野花,被风吹弯了腰……随着美容课程的进行,小葳已经慢慢习惯在那张五官鲜明的脸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各种品牌的粉底和彩妆,也逐渐了解自己的皮肤漂白到看不出一点种族色彩有多么的重要!
同时,小葳也意外的发现,当她在自己脸上画上另一张脸的时候,她可以用新的面孔活在阳光底下,而且不再有恐惧不安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发现。
大家都说她变了,她剪了个时髦又不失端庄的头发。
同学们都说她漂亮多了,口才和功课也有明显的进步。
她每星期要上三堂英文会话、两堂电脑、六堂美容美姿、公共关系和说话技巧,还有秘书实务等课程。
她每天边喝纯柠檬汁漂白肌肤,边顶着书本练习走楼梯。
邻居都夸张太太家教好,小葳脱胎换骨似的,和她刚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张太太说:“难为你了,女儿。”
她答:“一切都是命!”
张老先生说:“将军会好好待你的。”
她答:“蜀道难,人还不是走?走惯了就好;人心难,我还是要测,明白了,就不稀奇。他待我好,是幸运;不好,是命运。”
一时之间,她成熟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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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明天将军就要见你了,你得准备准备。”张老先生郑重的提醒小葳。
小葳自信的点点头,她有把握可以做得很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跟着命运转,但她始终没打算要屈就命运;相反的,她想改变命运,给自己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生存空间。
小葳告诉自己,像她这样一个不幸的女人,只要奋斗,只有努力的追求,才能改变命运,挣出自己一片天。
她悻悻然坐在蓝白相间的格子床单上,望着素净的书桌,摆着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再看看书架旁的健身车;这些都是用那个将军的钱买的。
明天就要见他了。“将军”!沙场上征战过,死生间来去过;香妃眼中马革裹尸的英雄人物,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英雄不是顶天立地,绝不儿女情长的吗?他为什么会将子女妻儿移民到国外去,然后要她这么个表面秘书、实质上是婢妾的女人呢?
小葳很努力地去勾勒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但是浮上她脑子的却是个油头粉面、挺着肚子穿长靴的军阀;他调戏着妇女妻妾,咧着一张刚啃过鸡腿的油嘴,一边解着凤仙状上斜排的扣子,一边大谈国家的命运……
小葳头一昏,一阵恍惚,眼一闭,神思摇摇晃晃,又飘回到那灯红酒绿的生活中——
“嗨!陈董、张经理,难哟!”她打扮得像个三十岁的女人,穿着低胸亮片的短洋装,青丝低挽,些许被客人弄乱的,就任它散落一旁,看来更显娇媚。
“哦!咪咪啊,啧啧,今天很不一样哦!”陈董一双色眼贪婪的盯着她乳沟直瞧。
“是啊!好像又长大喽!”张经理夸张的在空中抓两下,仿佛在爱抚一个“胸”怀壮阔的美女。
“张经理爱说笑了,我哪比得上您的夫人啊!上回季总说,她起码三十八哩!你还不满足吗?”
“哎呀!那老婆子的……布袋一样啊!”
“哈哈哈!”
灯红酒绿间,她一杯喝过一杯……
醉?醉了更好,日子过得容易些。在那种地方讨生活的姐妹有两种;一种是怕醉的,因为她下班后,要醒着做上等贵妇,大把大把花那些醉里赚的钱;另一种是怕醒的,因为醒着的时候,无法接受烂醉时的自己。而小葳,是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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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闭着眼不忍睁开,那些欢喜的、堕落的日子,那个平凡的自己,将到此为止。明天,明天天一亮,她就要为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去奋斗了;得不得将军缘,受不受恩宠,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就像昔日嫔妃入宫,得宠者父兄封官进爵,一生荣华富贵;不受宠的,后宫清冷,抑郁一生。她绝不能让自己抑郁一生。
人的际遇,真个喜时还忧,祸福无常。
在黑夜中谋生,五光十色里求生存的日子里,小葳原本以为,那些在过气的酒店里、老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遮掩皱纹的老女人,大口喝酒,残妆遗粉倚门待客人眷顾的情景,就是自己晚年的缩影。然而,在她灰心之余、听天由命的同时,一场扫黑扫黄的行动,将她由黑夜带进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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