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拉她,她如疯了般尖叫地挣开他,拉扯中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发麻发烫的掌心让她震惊于自己的冲动,她想道歉却无法开口,最后,只能任泪水奔流,转身跑开。
奔跑的速度让她滑下的泪水交织纵横,她不可抑制地大哭,那满腔的羞愤如海水倒灌,将她吞噬。
她恨自己就像毒品上瘾般,完全无力抗拒他的吸引力。
她输了。
她痛苦地想着,天下之大,究竟要逃到哪里,才能彻底地忘了他?翌晨醒来,章纯缦因前晚哭着入睡,两眼浮肿,她从冰箱里拿出冰块,仰着头,贴在眼皮上。
融掉的冰水,顺着脸颊滑落,她鼻一酸,眼泪又不由自主地跟着冒出来。
她想,等眼泪流干了,她的心是不是也就可以变得更硬了,从此不再受冯子海的影响。
冲杯牛奶暖胃,还是得打起精神换上公司制服。
想到上班就得再碰到他,她简直想放弃出门,那真是一种非人能忍受的折磨。
考量再三,责任感的驱使还是让章纯缦打消了逃避的念头。
她打开门,却赫然惊见蹲坐在地上的冯子海,那头过肩长发束着但发丝凌乱,地上丢弃的烟蒂数量,显示他坐在这里一整晚。
他听见门响,从手肘中抬起脸,定定地仰望着她,原本深邃有神的眼瞳泛着红丝,疲累的神情令人不忍。
“小缦……”他扯出满足的微笑,像是能见到她,一切都已值得。
她捣着嘴,不让自己倒抽的泣声跑出来,转过身,急急想锁上门,但视线已被泪水模糊,她用手指枢着锁孔,想靠触觉让钥匙找到正确的位置。
“小缦……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求你……”冯子海从背后拥住她,脸埋在她芬芳滑顺的发丝中,声音干哑。
她呆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他这样,带着渴求,如此低软的声调。
他一直是聚光灯下,飞扬、引人注目的发光体,即使颓废、不修边幅,也总带着洒脱、无谓,她对他而言,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他如此屈膝,如此低下……
若真是这样,那他又为何要弃她不顾,一走就是四年?
她只身在大海中泅泳,茫然无助时,他又在哪里?
章纯缦因发颤而垂下双手,钥匙从手中松落,撞击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如她的心碎裂的声音。
她缩起肩膀,像要阻止内心涌上的什么莫名冲动,尖叫一声,撑开手肘,奋力挣脱他的拥抱,连钥匙也不捡,奔向楼梯。
一路疾走,直到进了捷运车厢,那颗茫乱的心才止了下来。
她抱着头,不停地在心中默数数字,她觉得,只要一停下来,她的理智就会整个被撕裂,她会变得软弱,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投降。
她是还爱他。
但是,她忘不了四年前那个夜晚,自己是带着如何悲凉的心情,搭夜车回高雄。
一份纯然相信,没有杂质的感情,被他如冰刀的冷漠姿态割得鲜血淋漓,她太生嫩,分不出成人世界里的真伪,不知道他避到这么远的地方,就是想甩开她这个还在母亲保护下过活的麻烦,她傻傻地追上来,然后,让他嫌弃地挥赶回高雄。
她从未如此痛恶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道他想跟她说什么,抱歉?
不需要。任何想自圆其说的话,她都不需要。
她只想留住好不容易黏贴回来的尊严,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让她平静地过日子呢?
随着人潮,章纯缦跨出车厢,离开车站,步行十分钟,进到公司。
怔仲间,到了午休时间。
章纯缦机械式地按表填单,因为精神无法集中,担心造成错误使公司遭受损失,她无法可想,只能求助前辈。
她走到吴慧茹的办公桌边,将她带到茶水问。
“慧茹姊……我今天填的表单,你可以帮我核对一下吗?”她垂着眼,无助地说。
吴慧茹见她两眼浮肿,知道这几天办公室里因她和小乔的事而笼罩的低气压,处在其中,她也不好受,叹了一声,轻抚她的发丝,让她伏在自己肩膀上。
一早压抑的情绪,在前辈的温柔下溃决了,她忍着不哭出声,含着水气的鼻翼一下一下地抽着,喉间如梗着一颗石粒,痛得无法呼吸。
吴慧茹只能安慰她,静待她平静下来。
“小缦……”
小乔不知何时走进茶水间,章纯缦听见呼唤,抬起脸,不好意思地拭去满腮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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