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德菲……
范兆恩想起了这个被他刻意压抑的名字,是他最深沉、最不愿提及的魔咒。
她以决绝之姿无情离开他的生活,带给他难以想象的痛苦,又在他人生最低潮时出现,用温柔及包容攻陷他的心。
他居然又爱上了她──那个他用恨惦记了三年多的女人?!
这几个月来,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关怀,难道只是欺骗他的手段?
范兆恩感觉眼角有些湿润,胸口彷佛被巨石压住,沉闷不已。
「范先生,手术并不困难,你尽管放轻松。」麻醉师趁着跟他说话的同时,注入一管麻醉剂。
然后换另一名护士过来,继续说些没有重点的废话,为的是让他的身体及心理都能放松。可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径自沉溺在自我的思绪中──
他残缺的记忆全部拼凑完整,也即将可以重见光明,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席卷商场、攀登顶峰,他不再会是旁人眼中不事生产、不中用的废人。
这么多值得高兴、令人振奋的事就要在不久的将来发生,他的人生就要脱离悲惨的谷底,他应该用最喜悦的心情期待这场手术。
可为何他只感到怅然若失?心脏明明应该因狂喜而轻扬跃动,为何他只感受到缓慢凝窒的沉重,恍若心死……
这几个月来的愉快与满足,还深刻的点滴在心头。昨晚,「她」的身分大白之前,他还兀自勾勒着与她共度的美好蓝图,盘算着要给她什么,才能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与真心……
转瞬间,一切都已变调走样,他所描绘的未来,宛若褪色的水彩画,糊成一团,剩下一片令人厌恶、无法辨别的混浊。
他高兴不起来。
他已分不清到底该高兴、该期待?还是该继续怀着恨……
麻醉药很快地发挥效用,范兆恩胸口的疼痛随着逐渐昏沉的意识而暂时消失。
眼角膜手术于是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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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栋气派却冷清的豪宅后,左德菲拎着行李搭火车北上,没有告别,因为无人可告,也没人在乎她将何去何从。
她满心悲伤,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出了车站,一阵热浪袭来,让她不禁感到晕眩,放眼望去人潮熙来攘往,都有着确切的目标,唯独她失了方向。
久违的台北。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台中,选择来到这更加繁荣喧哗的大城市。
潜意识的驱使下,她买了北上的车票,或许只因这城市时时刻刻都人声鼎沸,感觉一个人比较不那么寂寞。
犹豫茫然还恍如昨日,一下子,德菲在台北也住了将近一个月了,因为拥有专业执照,所以她找工作并不困难。
下了班,德菲步行了几分钟的路程,到一家日系百货公司超市添购一些用品及食材,半小时后出了百货公司,双手已提了两大袋物品。
她提着重物,慢慢地穿过路口的斑马线,走在一栋现代感十足的摩天办公大楼所属的腹地上。
这里是她每天必经之路,但她一直以来都是匆匆走过,未曾留意这栋摩登建筑究竟是哪个大企业所有──反正那也与她无关。
不管对哪个地方而言,她都只是个短暂的过客。
就在大楼的大门口,她右手的大塑胶袋突然「唰」地一声,底部应声破裂,里头的蔬果往四方逃窜。
「唉呀!」德菲低呼一声,困窘的红着脸将它们一一拾回另一只袋子里。一起身,她却撞上了人,娇美的脸庞写着歉意,回身想向对方道歉。
一抬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张冷漠俊美的男性脸孔,夺去她的呼吸。
「范先生,您没事吧?」男人身旁的年轻女子紧张的问。
范兆恩沉着眸,冰冷的目光胶着在德菲身上,内心掀起一阵狂涛。
德菲震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张着小嘴,愣愣地望着他。
「范先生?」年轻女子是范兆恩的秘书,剑桥大学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工作能力十分优秀,是被高薪网罗来的好助手。
「没事。」范兆恩回开眼,淡然回道。
「车子已经在等了。」秘书提醒着。
「嗯。」他轻应一声,继而迈开长腿往黑亮的宾士车走去。
直到车子驶离,德菲仍木然的杵在原地,四肢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看得见了……他的视力恢复了……
他已经投入工作,看起来气色很好,英挺非凡……
泪水悄悄自她眼角落下,除了激动,欣喜占了更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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