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已确定,他和林霭梅其实是同一个人。因为当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的时候,两人已经合而为一。
她会记住此刻贴住她耳朵的心跳声,很响的声音。
“晓雷,我终于听完整个故事了。”抬起脸,她任泪水冰凉地滑下。
“我爱你。”他吻着她的泪,轻易地就说出那三个字。
“我知道。”
她没抗拒他的吻,但愿他也能记住她泪水的温度。她也肯定他目光里的爱怜是真心的。
“我也知道,你我没有明天。”
哀怨的语气和眼神较那句话更令他心痛,他早知道她在听完故事之后会是这种反应。
他矛盾。一股倾诉的欲望在初识她时油然而生。他直觉地认为,她就是那个可以为他解开心结的女孩。今夜,他把故事讲完了,但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另一个结。
“我从不曾期待她成寡妇。”他说。
“可是你一生都对她感到愧疚,一生都将为她牵挂。”她沉痛、无奈。“这种牵挂和你对我的牵挂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我将牵挂一生的人还有你。”
这是道别的话吗?她凄楚一笑。
“她的婚姻生活幸福吗?”她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撇开林霭梅和丈夫的年龄差距不谈,光是以她抱着那样一种心态下嫁来看,已注定了这段婚姻不幸的命运。
“我曾顺道去拜访过他们几次,看得出她先生对她很好。她也总说她过得很好。”他回想着与林霭梅的会晤情景。“有一次她跟我说,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她鼓励我结婚。”
“因为她开口说这种话,所以你才敢接近我!”
他摇头,再摇头。
“我见过的女人不少,从没有过想接近哪个的念头。即使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也没有。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遇见我,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也许我会爱上一个人。”
她点点头。
“爱了之后呢?你对我可曾有过期待?你的影子允许你对我,或者我们的明天,有期待吗?你应该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明白,许多事是不可能的。你就是再爱我也无法给我任何承诺。对她的愧疚已凌驾了你其它的感觉。所以,你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多久都可以,而不是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杜晓雷揪着一颗心等待着葛月的回答。他没问过林霭梅同样的问题,但此刻,他渴望听见一个肯定的回答。
望着那充满祈求的眼神,葛月说不出否定的话。他像一个深陷黑暗中的人,正朝她伸出求助之手;他身处一个永远无法修补的故事之中,期待她能将他拉出来。
她想起花市里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那样充满朝气,那样健康;而现在,他向她证实了自己是一个胸中有血、心头有伤的男人。
“我们还是朋友。”
挣扎还在心中持续着,但她如此回答。毕竟,她为他流过泪,为他心痛过。那些泪和那种痛不是随便为一个故事里的悲伤主角而产生的,是因为爱他才产生的。
“我还能再见你吗?”他知道自己无权要求更多。
她朝他笑笑。“我搬家的可能性不高。”
定定注视她良久,他离开了。
睡睡醒醒,写写停停,葛月继续过着没有晨昏的日子。但她不哭不笑。
她强迫自己不期待,不期待杜晓雷的出现。她说不出分手的话,说不出要他别再来找她的话。
昨夜她听见自己发出一声真正的叹息。那声音轻而远,像万籁俱寂的夜里,天空中不知名的星星,从茫茫穹苍坠落大地时,匆匆燃烧自己所发出的呼啸。
她写了几句话:
我永远不能恨她,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剥夺了我恨她的权利,不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与她为他做的这一切相抗衡。在这一切之前,我孤立无援,弱不堪击。
该爱就爱,该恨就恨,她本也该拥有爱与恨的权利,但这种爱与恨的权利在兀悟的瞬间已无地自容地雾化成云烟。
她再不需要在夜里留一盏灯,她也已数完他的伤痕。她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沉沦。
两个人故事里不该有她。
声响突起。她接起电话。
“你在家最好,别出去,我立刻过来。”
是妈妈。
声响再起,有人敲门。
“我可以进去吗?”
她请宋绍钧进屋。
“不出去啊?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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